到底是什么时候bào露的?
为什么商冬青会知道自己并没有死?
是自己做得不够隐秘,还是有哪个环节泄露了讯息?是殷知,还是宗鸣?
荀非雨抬头看了宗鸣一眼,心中愈发不安,这种敌暗我明的情况让他难免失措。但江逝水听完之后,却抖着手抢过了荀非雨的烟,探头去叼在嘴上,深深抽了一口。那只右手似乎想要拿掉江逝水嘴上的烟,她怒瞪一眼,开口gān涩地说:“……我看到了白姐姐。”
“你说谁?”荀非雨仿佛堕入冰窖,“白落梅?!”
子弹she来的方向是水面,而殷文主动分享来的视野正好面对那一侧。江逝水不明白殷文为什么要自曝信息,但当她看到浮出水面那个鬼影的脸,心情几乎要崩溃——利落的短发,身上还披着孙梓的衣服,腹部的大dòng被血翳盖住,在身后汇聚在成一条暗红丝弦,浸没在水中,与水下不可见的鬼物相勾连。鬼影握住手枪那迅捷敏锐的姿态,除了白落梅,不会有别人。
但那暗红丝弦不仅缠在白落梅身上,它自湖泊中心铺陈开来,勾连天上盘旋的乌鸦雀鸟,水中的游鱼水shòu。所见之处,除了商冬青那双漆黑的眼睛,尽是赤红的双眸。那些可怖的红眼监视着西山湖周围的一切动向,布下天罗地网,更别说这几只突兀出现的狗。
一直隐匿在殷千泷之后的商冬青为什么会露面?击杀这些狗本也不用他出现。除了白落梅的鬼魂被利用的愤怒外,荀非雨当下只能想到一件事——他们在挑衅,在用杀死荀雪芽的手法激起这帮人的怒火,抛出白落梅的鬼魂进一步刺激妖监会残党的神经,引诱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冲进西山湖。
抟转需要妖监会九大家的血脉。
荀非雨扫了岳夏衍和明漪一眼,谭家人和岳家人,加上江逝水身体中易东流的鬼魂,引他们过去或许才是bào露视野的最终目的。荀非雨擦去额头冒出的汗,咬牙冷声说:“不能贸然行动,”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惊诧之中带着不解地看向宗鸣,“白落梅的灵魂,不是被你当作代价收走的吗?”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白落梅死于代价,而夺走灵魂就是她jiāo换线索带来的代价。荀非雨为此迁怒于宗鸣,仇恨这个人从不解释。可现下荀非雨才明白,宗鸣根本就没有主动辩解的能力,哪怕这件事他根本没有做过,只有当证据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才理解了宗鸣当时那个悲伤的眼神代表了什么。突然,他开始害怕看到宗鸣责怪的表情了,可那个男人只是低头点了一根烟,仰头笑笑:“不是。”
那个女人的命运,看遍所有可能性,所有的未来之中,也难有一条生路。死于云南,死于陷害,死于车祸,死于仇杀……死,死,死,每一种可能都是英年早逝,但并不是每一种可能都能创造出推动与价值。宗鸣并不能直接将命运的轨道改换,但存在上千年,比对过无数个可能,有时连一个花瓶的位置,也能改变未来某人的命数。
那些看起来至微至末的线索,那些暧昧不明的提醒,总有一天能传达到某人那里,总会在某一天守得云开见月明。在那天道重压之下,宗鸣那微小的“自我”尽力制造出了改变的可能——他承受了白落梅索取真相带来的代价,留住了她的灵魂,但他并不能为此辩解。至于责怪……宗鸣看着三人不可思议或是怀疑自我的表情,也只是淡淡地笑:“不表达的人就会被误解,这句话像是真理。”
这是谭嘉树对荀非雨所说的话,此时被宗鸣说出来,却像是变了一种味道。
夕阳已经落下,真凶的挑衅也已经到来,这意味着不多时那些人的计划就要开展,但现在荀非雨他们甚至连那些人杀人献祭的方法都不清楚。荀非雨深深看了宗鸣一眼,qiáng压着心头翻涌的情绪,转头对江逝水和岳夏衍说:“别的话,留到结束之后再说,岳夏衍,你对白落梅变成这样有什么看法吗?”
岳夏衍勉qiáng摇了摇头,他坐了下来,眼睛逐渐丧失视力后,他的记忆却愈加清晰,回忆里每一张看过的照片都格外清晰。如果说留下白落梅的灵魂是宗鸣给出的线索,那么白落梅的死法就至关重要。为恶鬼所吞噬的灵魂会变成恶鬼力量的一部分,这一点在易东流身上就得以窥见,但被厉鬼所杀却成为厉鬼的一部分,连明漪也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查到一个水库,这一点也让岳夏衍脑中灵光一闪,他探手摸向水杯,望着荀非雨气息所在的方向问:“我没有亲眼见过你妹妹的鬼魂,她身上,是不是有水?或者她出现的时候,是否会带着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