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没错。”殷文冷下脸来,“因为我亲眼看到你姐姐把你压进水里而没能救你,所以我仇恨殷千泷。”
“你不是恨,”岳夏衍扶住失语的江逝水,摇头苦笑,“你在后悔。”
“后悔?”
“你是不是后悔为什么……自己都是神了,还会这么无能为力?”
还是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成为神,为什么自己并没有做到自己的初衷,为什么用尽一切努力,也没能挽救殷家。
岳夏衍垂下头,因为自己将要说出口的话而颤抖:“你在后悔你酿成了大错,所以要为你的错,找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抬眼直接看向殷文,“荀非雨告诉我,你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为人类谋划,为了宗鸣……说你在以你自己的方式,替宗鸣寻找一个终结……殷文,你真的是这么想么?”
殷文愣了一瞬,并没有回答,他看着那毫无反应的灰雾,只是皱起了眉。岳夏衍却接着说了下去:“你没有。”
“你看不透我的想法。”
“你也没有办法在千年前就看清未来的走势。”
“……”
“龙没有这样的能力,白泽也没有,所有的神祗都没有。因为命运是一条时常改变方向的河,宗先生抓住的可能性也会不间断地更改。因为有未知,才会有对未知的恐惧,这样……才能诞生出神。”
一切通晓神意的祭祀都要隐秘,姬家的仪式就能证明这一点,神祗需要未知,需要神秘,需要于无形之中传音,这样才能保持畏惧。殷文就算能从宗鸣那里听到关于未来的只言片语,他也不可能在千年之前就为今天做出jīng妙的筹谋。只能说这一切都是苍天选择出来的必然,而当年的行为,只是被覆盖上了一个让殷文不那么愧疚的理由。
“你……靠得太近了,”岳夏衍声音颤抖,“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殷家,可是,你没有办法阻止殷家的恶。所以你后悔了……你想要为自己的行为寻找意义,冠冕堂皇地说,你为了你的旧友,为了未来的人……可是殷文,会有没做过错事的人么?”
“会有没有欲望的人么?”
“会有完全不脆弱的人么?”
“会有不向资本低头的人,不向凶犯告饶的人么?”
“你能保证,他们都是自愿的么?”
“他们的人生也有意义啊,”岳夏衍泣不成声,“他们低头了,他们世俗了,这有什么错……你不可能要求这世界上都是完美的人啊……你也,不要这么要求你自己。放弃吧,现在的你还能回头……”
殷文怔然半晌,嘴角微抽,只是摇了摇头。下一瞬,殷千泷身上长蛇bào起,越过荀非雨死死咬住了商冬青的脖子。她抹平下巴上的伤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着荀非雨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你做不到,那就我来。”
毒牙中的鬼气瞬间夺走了商冬青的生机,但他的灵魂却直接从身体当中剥离了出来,被那条抓不住的长蛇带到了祭台之上。殷千泷怔怔望着祭台的方向,看到江逝水之后身形微微一晃,失魂落魄地笑起来:“最后一步,”她侧目看向荀非雨,“就是要杀了商冬青,那样才能重塑肉体成为神啊。”
这女人疯了吗?被商冬青背叛之后,为什么还要继续帮助他?!荀非雨想向那边跑去,却发现脚上竟也被一条黑蛇缠住。它的毒牙深深刺入荀非雨的小腿肚,整个人直接跌到地上。殷千泷伸手让毒蛇缠回自己的手上,对那离体的灵魂遥遥一笑,她的眼中只有痴迷和疯狂:“因为……我就差一步就成功了啊?他不爱我……又有什么关系,他是疯子也无所谓!我……上千年的努力,马上就要成功啦!”殷千泷跪在地上,向湖心爬去,“仙官,仙官……哈哈哈,我快成功了,你看,我做到最后一步——”
一只鬼手从地上窜出,直接刺穿了殷千泷的胸口。这只鬼手与其他不同,其上布满了血色神语,殷千泷身上那状似灵魂的浮光在鬼手的燃烧下逐渐溢散,可她却死死盯着江逝水,苦涩地趴在了地上喘息:“商冬青啊……你,算错了啊……可我早就知道了……”
“殷千泷?!”江逝水对上殷千泷的眼神,那只可能是殷文下的手,“为什么……”
“我早知道……呵呵……哈哈哈!”曼陀罗花挡住殷千泷黯淡的双眼,“仙官……从来都没有看重过我啊……我的命,又有什么价值呢?可是我快成功了,你就不肯,不肯看到我成功的样子吗!啊——!”
“在你杀了殷柔的时候,你就不配了。”殷文冷淡地抬起手,捏碎了殷千泷的魂魄,“我赋予你的东西,随时都可以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