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似是踌躇了一会儿,随后便静悄悄地推门而入,小心翼翼朝沈大人走去。
然而,就在这影子快接近沈夜的那一霎,沈夜却又忽然抬起头来。
素来清冷绝尘的沈大人,此时竟目露凶光,如野兽般充斥着非人的杀气。
黑影还没来得及撤退,沈夜已经六斮出鞘。剑气呼啸,直将黑影头上的兜帽掀起。
原来这个胆大包天夜闯锦衣卫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萧弋。
沈夜却像是一点认不出萧弋来,手腕一翻,剑尖已直抵萧弋胸口。
说来也怪,沈夜这记攻势虽凶蛮,却似是没有自我意识的举动,萧弋想要避过,也并非什么难事。
他匆忙闪躲,一个拧身绕到沈夜身后,打算逃之夭夭,可下一个瞬间,却又见沈夜双目闭合、行动戛然而止。
一喘气儿的功夫,沈大人就又像是睡着了。
一切都是那么突兀,那么难以用常理解释。
萧弋心下不断思索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一时间也站在原地没挪窝。
他不记得原书里说过,沈大人有过类似“鬼上身”的经历,却记得书里反复提及,沈夜身世不为人知,背后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今天这一出,莫不是与沈夜的身世有关?
等了老半天,确定沈夜不会再次发难,萧弋便摆好椅子,将沈夜架回了桌案前坐好,还很贴心地替沈夜收剑回鞘,并且拾起了地上的砚台,又帮沈夜把屋里的茶几与架子都复了位。
沈夜面色发红,萧弋摸了摸他的额头,立马被烫得缩回了手。沈大人这脑门,打俩鸡蛋放上,准熟。
萧弋不敢掉以轻心,足在屋子里待了半个多时辰。
大冷天的,他甚至从犄角旮旯找出把扇子来,给沈夜扇了好一会儿风,在沈夜脸色回复正常后,又轻轻唤了几声“沈大人”。
不以善小而不为嘛,萧弋脑海中的系统面板上,奖励点数加一。
沈夜虽没反应,但呼吸逐渐平宁,额头摸着也不再滚烫,看起来已与平时无异。
萧弋这才又一次化身为那束如鬼似魅的黑影,从沈夜的书室遁了出去。
这一回,萧弋无声无息地窜进了锦衣卫的案牍库中,点起随身一支小火折子,开始快速抽取架上的陈年卷宗。
今夜前来锦衣卫,他其实别有目的。只不过一时兴起瞧了眼沈夜,没成想又遇到沈大人“中邪”,乃至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书室内的灯油即将燃尽时,沈夜缓缓睁开了眼。
他并不记得刚才的那阵头痛,还道自己是因为疲累而不慎睡去。可不知怎的,他又总感觉自己睡着的时候,额头上三番两次有着寒冰似的触感。
视线一经移动,沈夜便发觉这屋子里有些不对。不远处的地面上,隐约可见几点黑色的印记。这当然是因为,萧弋在屋子里转悠时,一没留神,脚后跟就踩到了洒在地上的墨渍。
沈夜眼神一凛,起身出屋,看上外间一圈,也静悄悄地进到案牍库之中,仍是一身清冷,不惹尘埃。
黑漆漆的案牍库内,只有萧弋所处的位置,幽幽地能看到零星火光。
萧弋过于投入,已在地上摊了不下十数书简,翻看时还偶有低咳。
察觉沈大人逼近身后,他动作似有一顿,但并未回头。
沈夜立定步伐,静默看上萧弋片刻,清音沉冷:“擅闯锦衣卫北司案牍,你可知该当何罪?”
第25章 少年游(十)
25 少年游(十)
萧弋原以为沈夜不会苏醒得如此之快, 轻轻地叹了口气。
只听沈夜又道:“把案卷放下,手举起来。”
萧弋依言丢了书简,双手高举过头, 徐徐转过身来,冲沈夜笑道:“我确实不知自己这罪过有多重, 还请沈大人赐教。”
他也是可以,刚才情况特殊就算了,这会儿胆大妄为被沈夜抓个现行,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连那颗小虎牙都一个劲儿地往外蹦跶。
看着萧弋浅展笑颜,沈夜却无端地感到,自己身上像是有一阵春风拂过。
他只感觉站在自己面前这家伙,眼波瞧着挺清澄, 却又似不自主地暗送出一缕勾人的魅惑, 直戳得人心里痒痒的。
这黑压压的书阁,也如被瞬间点亮。
可犯了过错就是犯了过错,沈夜瞧一眼那乱糟糟摊了一地的卷宗, 脸色又变得极为冷峻。平心而论, 这家伙还得罪加一等。
“你不止擅闯案牍库一项罪状。适才,你还趁我休息时摸进过我的房间,是也不是?”沈大人沉静的眸光深处,忽地燃起了冰焰,“若撞到你的是旁人——杀无赦。”
“啊……”萧弋一瞬变换了十八个表情。
沈夜话都到了这地步, 他认为自个儿怎么着也得表现出点惊惶的情绪来。
而与此同时, 他也在悄悄观测着沈夜。怪哉, 怎么沈大人似乎对刚才发生过的事儿, 没有丝毫的印象呢……
“沈大人, 其实……刚刚我见到你——”
萧弋稍一思量,又觉得直截了当告诉沈夜他那时的行径,也不太妥当。万一沈夜不信,真将他治罪,把他投入锦衣卫诏狱,那可就糟了。
也罢,先解决眼前为上,沈夜本尊那事儿,还需从长计议。
于是话到一半,萧弋又换了套说辞:“大人求通融,你就当我是数日未见,想找你叙旧可好?”
却也是在此时,只听案牍库外脚步阵阵,应是夜里巡逻的小队恰好到了附近。
沈夜挥手示意萧弋噤声之际,门外已传来人语。
沈夜当即扬声对外间道,自己处理手上案件时发现疑点,故此特来案牍库查阅档案,并让那支小队伍前去别处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