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山间,参天老树枝影斑驳,起风时猛地望过去,犹似张牙舞爪的老妖怪。
这清源山庄里,的确有些怪怪的氛围,好像总有些犄角旮旯里,冷不丁地就会吹出一股寒气来,莫名让人寒毛直竖。
萧弋本走在沈夜身边,也随着老管家及王霆等人前往山庄大门。
但他现在身为“秦大小姐”,总觉得多少得表现点女孩家的矜持,再加上大晚上山风冷冽,身子又有不适,便渐渐放缓了脚步。
沈夜暗自与他对了个眼色,也不多说什么,由着他的身影慢慢落后于众人。
老管家引着众人出了山庄大门后,王霆便一把从老管家手上夺了灯笼,硬要亲眼瞅瞅发生巨响的地方。
却不料,他灯笼刚举到半人高,就因为所看到的景象而呆住。
众人面前,只剩悬崖峭壁。
那座联通前山与后山的吊桥,居然已经被不可名状的力量损毁。
刚才大家听到的那声巨响,正是桥身断折后砸向峭壁所发出的声音。
谁能想到会有这种事儿发生,老管家“哎呦呦”地捂起了眼睛,却没躲过王霆骂骂咧咧地盘问。
“喂,管家,这桥断了,我们要如何下山?”王霆一点不给好脸色。
高彻也跟着凶巴巴地吼道:“下山只有这一条路吗?能绕道后山吗?”
老管家满面愁容:“王公子、高公子,你们别急,听我说。从庄园出山,就只有前山吊桥这一条路,后山陡峭得很,是没有人工修筑的道路的。除非……除非是像沈大人这般身手不凡的人,否则寻常人想从后山探路下山,怕是十分不容易。”
王霆和高彻二人听了这话,简直气急败坏。
老管家只怕被打,赶忙又道:“三日后,就会有人从前山运送生活物品和食材等东西到这清源山庄来,到时候来人就能看到这里吊桥损毁,并尽快找人来修补。王公子、高公子、还有沈大人,还请千万别着急,山庄里现有的物资,其实已可供大家食宿起码半月,今日天色已晚,大家不如先回去庄内歇息,即使要去后山找路下山,也等到明早天明后再行决断吧。”
老管家苦口婆心,说得在理,王霆和高彻的确是再心焦也没辙。
“流年不利!”
“真是倒霉!”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怨天尤人。
这二位权贵公子和老管家掰扯不清的时候,沈夜只在一边静静看着。
这会儿他二人撇着嘴返回庄内,沈夜却没有与他们一起,而是也向小厮借了盏灯笼,不急不缓地往悬崖边走去,很细致地俯身查看了一下峭壁上断桥的裂痕。
那小厮不明所以地跟在沈夜身后,挠着头问道:“沈大人,你这是在看什么?”
沈夜回过身来,将灯笼交换给小厮,与这小厮一并进了山庄大门,却没有对他言明,这断桥的裂口,隐约可以看出人为破坏的痕迹。
看来是有人故意破坏了下山的通路,目的无非是想让今日前来山庄的宾客,全部滞留在此。
庄园里靠近大门的位置,有条雕梁画栋的长廊。
萧弋后来因为身体之故,便没再跟随沈夜等人出门,就在这长廊中坐着歇息。
王霆一进大门,就瞅见他的“小斐斐”靠坐在长廊柱子旁,轻轻地蹙着眉,双眼微合,脸色幽白得过分。
他赶紧支开高彻,让高彻去瞧瞧刘芾那边的情况,顺便把吊桥损毁的事儿告知纪泱,自己则屁颠屁颠地来到萧弋面前,看样子是极其想要和“秦大小姐”增进感情了。
萧弋还没睁眼,光听脚步声就知来人是王霆。
他其实也早能猜到,庄园外的那声震耳欲聋的响动,大概与那座吊桥有关。
“斐斐,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晚上冷,你身上还有风寒未愈,快,我送你回房。”王霆满脸挂着关怀之色。
“……”萧弋心里头哭笑不得。书中的秦绯对沈夜情有独钟,却没写过,刺史大人家的公子对秦大小姐也是爱慕不已啊。
轻轻咳了两声后,萧弋带着点无奈地冲王霆巧笑倩兮,盈盈站起身来。
王公子盛情难却,那便遂了他的意,与他走一遭吧。
两人走到半道,便看见了纪泱高彻还有夫子孔孟三人,而那刘芾也还在树下瑟瑟发抖。
纪泱与孔孟二人已从高彻口中得知外间发生了吊桥断裂之事,眼瞅着也没什么解决办法,只有各自唏嘘。
孔孟自嘲年岁大了,熬不动夜,这便与众人告辞,自个儿回了房间。
王霆便又指使高彻和纪泱,把刘芾也弄回屋去,并且不忘再讥上刘芾一句,说他对子虚乌有的事儿都能大惊小怪,怕不是官场失意,连带着脑子也糊涂了。
萧弋倒是又瞧明白了几分。
这王霆、高彻、纪泱、刘芾四人,当年在开阳书院念书的时候,必然是拉过帮结过派。
王霆就是这四人的头头,专门发号施令;高彻则有点像很懂得阿谀奉承的二把手;纪泱和刘芾两个就不分伯仲了,都是听喝的人。
这头王霆正想着继续携“美”同行,那头沈夜却也已经不紧不慢地回到庄园内,离得二人所在位置,并不算太远。
萧弋侧目瞥一眼沈夜,却忽然感到后背一紧。他发现沈夜的视线,正正巧巧也落在他与王霆二人身间。
只是不知为何,沈大人的目光,瞧来如此凛冽。
孟春之夜,山间晚风寒凉。
萧弋心肺上的痛楚逐渐加剧,再向前走上一阵,便不得不停下了脚步,不等王霆发声关心,他已转过身去,拿手捂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