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令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就连萧肇也瞧不出这把“逆鳞”当中有何蹊跷?
难道说,这真的就只是一把战刀而已?除了材料特殊,再无其它……
这几天,玑玄子在船上虽说吃好喝好,可实在闲得忒无聊,动不动就会跑来找萧弋叨叨些这个、叨叨些那个。
萧弋偶尔和他插科打诨,日子也便一天天过了。
风平浪静的一程,儋州所在的那片与中土隔海相望的大陆,一晃已是近在咫尺,眼瞅着次日就能抵达。
这天晚上,萧弋又在窗前坐下,表面上像是对着漫天星斗出神,实际却是打开了脑海里的系统界面,盘算着自个儿在这束“正道的光”照耀下,已获取了多少的点数。
毕竟,但知行好事、也得问前程,想要回现世,就还得仰仗这个【正道的光】系统。
给萧肇挡箭加了不少点、营救一众敖人手足也加了不少点,在天机岛上照顾其余几人起居,多多少少也加了点,几方加成,萧弋距离百分百的目标,似乎就差一步之遥。
在原身这副身躯油尽灯枯前,他能如愿以偿回家吗?
只要沈夜与秦绯完满HE,就能……
萧弋独坐愁城,一边为不走寻常路的沈夜伤脑筋,一边却又情不自禁地想像起另一种可能。
假使他生来就是这书中世界里的人,从不知何谓现世、何谓既定的剧情,那哪儿还有原身不原身的事儿?又何来要回家一说?
亲人就是他的亲人、父母就是他的父母,生平结识的人,他也都能遵从本心,想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就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
家,就在这儿。
山海有相隔,唯风月共享。
九州广阔,沐浴着同一片星光的人,自然不单单萧弋一个。
好比现下,远在万里之遥,庄严肃穆的大邺皇庭中,一座矗立一隅的阆苑琼楼上,就有条幕天席地的人影,满天星辉洒了一身。
大邺禁宫谓曰“紫微垣”,取自碧空中的星辰之名,上古咏诵至今的传说中,此乃天帝天后的居所。
而在这紫微垣中的那座楼阁,飞檐斗拱、造工奇巧,最上层却没屋顶,是个露天的平台。
单看影子,那人似是个年岁已不轻的长者,盘腿在平台正中打着坐,虽然凝神静气如老僧入定,维持腰背挺直时,却又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但若睁大了眼睛仔细去瞧,便隐隐又能窥见那人傲睨万物的神韵,仿佛随便一举手、一投足,都仍足以气吞山河。
翊国公徐飐,此时就远远站在楼阁下,身旁还有个在内庭侍候的老太监。
老太监擦着汗对徐飐道:“公爷啊,您也瞧见了,近年来陛下执着长生之术,什么法子没试过。自打温掌印遵照陛下旨意督建了这座问仙台,陛下那是三天两头地来求道啊,说什么、什么‘以冥想而通仙神’,一坐就是一整夜,谁也不能搅扰。哎,好晚了,陛下指定不见您了,您还是请回吧。”
徐飐举目往那高耸的平台上望了望,严肃一声叹,径直出了紫微垣后,不回自己的府邸,却来到燕京城内某条不起眼的小巷中,敲响了一座普通民宅的大门。
在这宅子里住着的,正是萧弋原身的母亲王氏,曾经出身望族的高门贵女、如今不时疯癫的一介弃妇。
陪在王氏身边的老宫娥春韶来给徐飐开门时,王氏就坐在屋前的小院里,就着星月之光,悉心裁剪着一件孩童的小衣裳,仿似听不到周遭丁点的响动。
徐飐靠近王氏身边,王氏连眼都没抬一下,只满脸慈爱地在口中喃着:“娘亲的好弋儿,快快长大,把病养好。长大了,病好了,就能帮上你父皇的忙了……”
春韶请徐飐往一旁走走,抹了抹老么咔哧眼:“翊国公,您瞅,年初黎王殿下来过以后,夫人的病情就反复无常,最近,只记得殿下两三岁时的事儿了……”
这头春韶正哀声说着,那头王氏忽又有了不寻常的动静。
“弋儿,弋儿……”她念着萧弋的名字,瞳仁突然狂乱地在眼眶中游移,随即便歇斯底里地挥舞起剪刀,把小衣裳剪了个稀碎,也戳得自个儿满手鲜血淋漓。
“呀!夫人!”春韶大惊失色。
徐飐则已抢先春韶一步,一把夺下王氏手上的剪子。
王氏却还颤声吼着:“是谁偷走了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春韶从后死命抱住王氏,良久后王氏才归于平静。
她好似恢复了神智,瞧瞧徐飐、再瞅瞅满是伤痕的手,一时不能自已,哽咽着对徐飐道:“怀宁,弋儿在哪儿?什么时候,才能再让他来看看我……”
徐飐讷然,默默和春韶一块给王氏包扎好伤口,并交代春韶,往后定要将屋子里带刃的器具全收起来,绝不能让王氏再碰。
萧弋眼下身在何处,徐飐并不能确定,他已有四五个月没收到萧弋的消息了。
直到最近,他才从手下探子的飞鸽传书得知,南海敖族生乱时,族中那个投靠了往生楼的重罪之人似也被卷入其中。
这世上知道萧弋真实身份的人,不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今日进宫,徐飐原就是要与那万人之上的天子讲,萧弋已然时日无多,不如就此终止行动,让萧弋回去安心做他的黎王,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算了。
奈何圣上一心向道,徐飐最终无缘与之一叙。
离开民宅时,徐飐抬头看了看天色,决意天亮后再度入宫面圣,劝说圣上收回成命,别在让那孩子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