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着沈夜进入废墟的几个慈心净宗信徒,也均是锦衣卫将士假扮。
纪泱喜形于色。他和温让都已瞧得透彻,一切的一切,都是沈夜的布局。
锦衣卫将士很快就为这两位大人解绑,将他二人搀扶下高架。
同一时刻,大雄宝殿屋脊上的那尊净念慈航菩萨,也明快地站起了身,嗖一下跳往地面。
这时才能看清,这尊菩萨只剩一颗头和两条胳膊,瘦瘦高高、正正常常,身形哪儿哪儿都和常人无异。
至于刚才众人所见的另一颗脑袋和另两只手……早在沈夜挣脱束缚时,菩萨的那半边“身子”,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菩萨必然也非真菩萨。
来到地面的这位,实是唐赟。
想当初,唐赟和秦绯俩人返回洛阳城内,却没在锦衣卫的临时屯所找到沈夜,唐赟仔细一琢磨,当即就领着秦绯往白马寺而去,也真的在闻昙大师修行的佛塔内与沈夜打了照面,并且和秦绯两个一同了解到闻昙那两兄弟的隐情。
埋藏在佛塔下方的石室,连通着旧识运送物资的地道。唐赟遂自告奋勇,只身进入地底密径探查。他花了一天多时间,走遍错综复杂的地底道路,可谓把洛阳城不见天光地逛了一溜够,这才在最后,踏上了连接城外废寺的那条最长最黑的路。
也是在这条路的尽头,给他撞见了真正的净念慈航菩萨。
净念慈航菩萨,是人,不是神。
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正是闻昙大师的两兄弟。
闻昙和他的两兄弟,原应是三胞胎。
可由于这哥仨是兄妹□□的产物,闻昙的另两个兄弟,便不像闻昙那般走运,生下来就是个囫囵的人。
他们胎中异常、没能分化,出生时身体相连,两个人各自有着独立的上半部分躯干,每个躯干上都有脑袋和双手,却共用着下半身,只有一副腿脚。
唐赟看这俩人和闻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又见识了他们独特的身体构造,免不了一惊非小。
但他火速镇定心神,没给这两兄弟逃跑的机会,大手一挥就将两人拿下,还利用了一下这俩人乘坐的小车,快马加鞭便顺着地道返回白马寺,将这哥俩交给沈夜处置。
现如今,这哥俩就被关在锦衣卫的临时屯所。
“净念慈航菩萨”虽已被捕,可慈心净宗的信徒人数众多,想要证据确凿、一网打尽,就不能操之过急。沈夜和唐赟再经商议,便定下了这招将计就计、瓮中捉鳖的计策。
诚然,这计策真要实施,光靠沈夜和唐赟二人并不足够。他们一是得说服豫王萧显配合行动;二是还有一人,不可或缺。
协助锦衣卫侦破罪案、护得一方百姓平安,即是为当今圣上立大功一件。
萧显干了一辈子闲散王爷,屁本事没有,只吃喝玩乐一项主业,从来被皇帝老大哥萧晃瞧不上眼。这么多年来,他都巴不得在萧晃面前表现自个儿。这既不用怎么出力、还能落美名的好事儿,于这位豫王爷而言,就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不过,萧显也依然对满庭芳情深似海,要拿他精心安排的法事来做局,还是教他认为亵渎了他的芳芳。他去一回锦衣卫就吃一回瘪,这事儿要是沈夜向他提起,恐怕只会起到反效果。最后出马的人,显而易见,只能是和他关系非比寻常的唐赟。
饶是如此,唐赟也得把嘴都磨秃噜皮儿,才堪堪忽悠成功这位豫王殿下。
至于沈夜和唐赟所需的另一人,那自然非萧弋莫属。
今夜和唐赟一齐头戴毗卢帽、身披锦襕袈裟,在大殿屋顶上显灵的、菩萨的另半边身子,便是萧弋。
搞定豫王爷后,唐赟便又一次潜入荒山废寺,和萧弋碰上了面。
萧弋藏身废墟大殿时,地底的事儿都听得一清二楚。闻昙和“菩萨”乃至护法大人的因缘纠葛,用不着唐赟解释,他也早推测出九成。
因而唐赟再现身时,他没多说什么,便应允与锦衣卫合作设局,在这荒山废寺中,演一出请君入瓮。
到了今儿个白天,满庭芳声势浩大的大法会,如期在白马寺举行。慈心净宗的数名信徒,也遵从护法大人指示,潜伏在围观人群中,伺机而动。
只可惜,她们迷烟还没放,就被一早埋伏好的锦衣卫将士撂倒。将士迅速便换上信徒衣裳,将沈夜扮成的假豫王,“押赴”洛阳城外。
当下看来,沈夜此计的确效果显着,就是苦了纪泱和温让二位大人。
“沈曦行就是沈曦行,永远不会让人失望。”温让侧个脸,眼中嵌着些许深远的意味,向沈夜点头致谢。
而后便有几名锦衣卫将士,先行将他与纪泱两人护送回城。
沈夜目送温让与纪泱远去,神色疏冷。
他随即转而面向慈心净宗的护法大人,猝然凝眉,指尖一勾再一挑,就把护法大人的头套取下:“护法大人,或者,应称你为颜姑娘。”
这边沈夜话音未落,其他人还没反应,却见跟在沈夜身后的锦衣卫中,一道也作信众装束的小小的影子,猛地晃上了两晃。
“小桑姐姐,怎么会……怎么会是你……”她两腿打着颤,也扯掉了自己的头套,趔趔趄趄地冲护法大人走去。
不用问,这束小身影,就是秦绯。
从荒山废墟返回洛阳城后,秦绯再见到沈夜,已坦荡上许多,远不似日前那般手足无措。甚至于,曾经那种一见到沈夜小心肝便一跳一跳的悸动,也成了子虚乌有。
起初,沈夜委实填满了秦绯每一亩心田。后来南海种种经历,却教她对沈夜的痴念锐减半壁江山。直到当前,沈夜在她心中的分量,好似一夕间就坍缩到了犄角旮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