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弋前前后后都没看到那老孙子,眼神一凛,在群猫的簇拥下走入无念阙内间,拿起桌上的袖箭来。
为了不被沈夜识破真身,这东西他早前留在了无念阙中。但现下他武功尽失,有个家伙事儿,好歹能防身。
一堆老猫围在脚边,喵呜呜地叫得贼欢。
萧弋一方面专心致志地佩戴着袖箭,另一方面,也从此起彼伏的猫叫中,辨别出了其它的声响。
那是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像具行尸走肉,另一个则好比厉鬼显形。
这两人很快便现身于萧弋背后,一左一右地站定。
萧弋自知无路可走,干脆头不回、眼不抬,擎等着对方先动手。
“行尸走肉”剑尖直指萧弋之际,另一侧那枯槁的鬼影也随之发声。
“萧司非,你与锦衣卫指挥使沈曦行的关系有多近,不会以为本座不知道吧?”
第92章 迷神引(二)
92 迷神引(二)
果然不出萧弋所料, 出现在他身后的两位,他都熟。
拿剑指着他的,是衣拾叁;发出渗人鬼语的, 则是往生楼的代理楼主,掣云叟。
“属下参见代理楼主。”萧弋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 像个没事儿人。
掣云叟和衣拾叁来者不善,这他早感觉到。眼前他经历的事儿,往生楼中的其他位领主,大概都已先他一步遇到了。
可慌张又有什么用?泰然处之,兴许还能盼到个一线生机。
衣拾叁手上的青铜剑寒芒毕露,萧弋只瞥上一眼,即知衣拾叁并不是这剑的主人。
看来他推测全中,眼下所见, 便是那个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
大约是表现得太过从容, 萧弋反倒教掣云叟意外。
这位代理楼主眼中阴光扫射,枯槁的身形,配着死尸般的人/皮/面/具, 越发像只老树妖, 专靠吸食人精魄过活。
“萧司非,本座一向认为你是个聪明人。你听见本座适才的问话,又看到拾叁手上的剑,竟然丝毫不害怕?”
“与其说害怕,倒不如说不懂, ”萧弋慢悠悠地皱起眉, 那一脸的困惑, 真得不能再真, “往生楼处江湖之远, 锦衣卫居庙堂之高,两方素来没什么利益瓜葛,也不怎么打交道。即使属下当真和沈夜有来往,也不至影响到咱们往生楼什么。”
他无畏地直视掣云叟眼中的森光,不急不缓又道:“况且,楼主与代理楼主您明察秋毫,定然知晓属下视往生楼为家,对您与楼主的指示无不奉行,从没有过忤逆之举。所以属下不明白,属下与朝廷中人交好,又有何不可。”
“萧司非,你与谁交好都可,唯独沈曦行不可,”掣云叟的目光愈发阴鸷,一声冷笑,“你既三句不离楼主,那便随本座去面见他吧。”
他说着便冲衣拾叁斜个眼色,衣拾叁的睫羽似微微地一颤,剑尖随即笔挺挺地又往萧弋身前近了一寸。
萧弋乖乖束手就擒,就这样被掣云叟和衣拾叁俩人带到砚岭峰顶的无象殿中。
一路上,除了衣拾叁和掣云叟还是能喘气儿的,往生楼中,再没出现一个活人。
萧弋好像已预计到即将到来的厄运,于是选择了坦然面对,依旧淡定得不像话。
但若提溜着灯笼怼到这家伙脸上去瞧,他此时的身陷囹圄,又好像多少带着点自个儿故意为之的成份。
无象殿中只燃着寥寥数支火烛,抛开木头人“楼主”所在的方位,其余地方全都黑洞洞的。
“恤孤念苦,天罚龚行。何以救世,唯吾往生。”萧弋虔诚吟念着往生楼的信条,朝珠帘后的假人行个类似于谒见天子的大礼,一点不嫌尴尬。
掣云叟又幽黢黢地阴笑道:“萧司非,你可知自己俯首膜拜的,并不是我们的楼主。”
“嗯?”萧弋讶然睁大眼。
掣云叟缓慢掀开珠帘,死气沉沉的木头人便赫然在目。
“嘶……”萧弋佯装大开眼界,倒吸一口冷气。
掣云叟枯手一翻,竟将假人甩出那张金丝楠雕花的“龙椅”:“萧司非,你对楼主如此崇敬,若不带你见见真正的楼主,倒是说不过去了。”
萧弋心下直呼“好家伙”,掣云叟这果然是要干大事,装都不带装的了。
若他没记错,这位代理楼主的套路,也算以不变应万变,前些天中招的那位,便是在他亲眼目睹下,荣登的西方极乐。
“拾叁。”掣云叟再唤声衣拾叁的名字,寒光熠熠的青铜剑,就又被衣拾叁架到萧弋的脖子上,再近一毫,萧弋就难逃身首异处。
古剑青芒烧得人眼火辣辣的,萧弋脸上总归表现出焦虑与不安。
打这时起,这家伙便只剩下任人鱼肉的份,被掣云叟和衣拾叁带入后殿,原路进入幽黑阴冷的山中通路,不断盘旋下行,直达山体深处那座巨大的洞穴。
跟萧弋上回潜入时相比,这地方有了些许的变化。
中央隆起的石台上,曾经堪比木乃伊的那位,虽仍有异于常人,但模样瞧着好歹已没太惊悚。
石台周围一圈的数把石椅,也不再空空如也。萧弋的几名“同僚”,也就是往生楼的列位领主,则有一个算一个地,都成了面容扭曲的干尸,可见死时的痛苦和挣扎。
“一、二、三、四……”掣云叟走到石台旁,把有人的石椅数了一溜够。
不消说,那唯二空着的两张椅子,一张留给寒江雪,另一张,自当非萧弋莫属。
洞穴内时不时地就卷起一阵冷嗖嗖的风,萧弋难免低咳声声,衣拾叁手中剑尖再一相逼,他一个趔趄,就跌坐入石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