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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焕山河（十四）
134 焕山河（十四）
就在这宣政殿的大门口, 间隔不远的两人，各自长身鹤立，相映成辉。
纵是往生楼的楼主大人和掣云叟这般身经百战的人物, 猛一看，也得以为这是什么瑶池仙君下凡尘。
再定睛一瞧, 楼主大人跟掣云叟二位，可就按捺不住要爆炸的心态了。
“萧晏之？！沈曦行？！”
他二人惊怒过度，险些破音。
不消说，来人当然是萧弋和沈夜。
两个芝兰玉树的人物，往那夜色下一站，月华流光，半身疏影，真真是仙姿逸影、美景如画。
两人相视一笑, 从容不迫地同时向前几步。
宣政殿顶天立地的殿门, 便在他二人身后“砰”地闭合起来。
楼主大人自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怎会瞧不明白，萧弋这会儿站在哪边。
“好一个萧晏之, 你还真是不简单！竟连孤都遭你蒙骗, 始终信错了你……”
他咬牙切齿，青筋暴突：“你与沈曦行二人联手，孤倒是一点不奇怪了！”
但再一眨眼，这位楼主大人忽然又放声大笑，两颗充血的眼珠子, 尽是瞪谁谁死的凶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任你们谁来, 孤都不在乎, 只要外间无量塔在, 孤随时都可将这紫微垣夷为平地！”
他神色张狂, 视线从萧弋沈夜二人身间移往殿上萧晃专属的龙椅：“那位陛下何德何能，居然也能坐这位子十几年！今天，就是改朝换代的好日子！孤，注定要取而代之，成为这天下之主！”
这位楼主大人说得不是没道理。
那能飞跃天际的巨船、满布炮台的高塔，无不昭示着他和掣云叟非同凡响的实力。
别说一座紫微垣，就是全京城百姓的性命，无量塔的中控台上按个钮、拉个闸，便也将灰飞烟灭。
也即是说，上至王公贵胄、下至贩夫走卒，整座燕京城的命运，都已危在旦夕。
但萧弋同沈夜皆镇定如初。
沈夜矫如青松，抱剑挺立。
“天下之主……这几个字，吸引力当真无穷也尽。二十年前功败垂成，二十年后，也还要卷土重来。”
萧弋一身病气难藏，自然做不到沈夜般形貌，便捡了根盘龙柱倚着，身形虽慵疏，瞳光却明耀。
“的确，今上好大的魄力，”他接着沈夜的话道，“不对，我们更应称楼主大人您为……渭王殿下。”
渭王——先皇三子萧晟的封号。
这位往生楼的楼主大人，正是二十多年前发动宫变、却最终功亏一篑、后被圈/禁于亲军都尉府的渭王萧晟。
萧弋的瞳眸像两面清朗的明镜，映得出这世间的万般美好，就一样硬得出与之相对的万般丑恶。
此时往生楼的楼主大人，又或者说是先皇三子、渭王萧晟，就在这家伙的瞳光里，原形毕露。
这时只听沈夜又道：“当年亲军都尉府失火，便是渭王殿下的得力部下璆鸣子一手为之。奈何璆鸣子也没想到火情不受控制，致使他自己和渭王殿下你也被卷入其中。虽然最后璆鸣子找来其他已在火灾中死去的人顶替你二人，混淆了视听，让人误以为你二人均已葬身火海，但即便带着渭王殿下你逃出生天，璆鸣子与你二人，也都遭收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他说着便冷峻看向掣云叟：“璆鸣子，你浑身均受大火灼烧、体无完肤，一张脸更是面目全非，所以往后的岁月，只能以那人/皮/面/具示人，是也不是？”
萧弋则面冲渭王萧晟道：“至于渭王殿下您——伤重不治，多年来状若干尸、沉睡不醒，直等到璆鸣子易名掣云叟，在江湖中发展壮大往生楼，将招募到手的下属精魄榨干、输送给您，您才终能重获新生。”
“哼，好！你们既然都已知道了孤是谁，那孤就更不必拘泥！”萧晟声声狞笑，大踏步登上高台，直坐到龙椅之上。
“不错，孤就是先皇三子，曾经的渭王萧晟！但今天，孤就将成为大邺的新君！”他手指摩挲着龙椅的扶手，癫狂的笑声龙卷风似席卷宣政殿上空。
掣云叟也如影随形地来到这位渭王殿下一侧，身形过处，阴风平地而起。
若说这会儿坐上天子龙椅的渭王殿下，堪比阴曹地府里唯我独尊的阎罗王，那他身边的掣云叟，就是阎王座下的护法神，忠心不二、青面獠牙。
这两个人，就像真将自己当成了这九州大地的所有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萧晟佞笑不止，假使在场还有旁人，听后定当只觉魔音入耳，分外不适。
可突然某一时，宣政殿的后殿方向，倏地传来一束低沉而肃穆的声音，有如苍海老龙吟，立时打破了这位渭王殿下的欢乐场。
“景煌，你要做这大邺的新君，却不问朕同意与否？”
萧晃的语声，听得出上了年纪，可依旧气壮山河，有着无人能敌的帝王威仪。
而萧晃口中的“景煌”，就是渭王萧晟的表字，年少时，他们兄弟几人都是以这种方式称呼彼此。
音未消、人先至。
片晌不过，大邺天子、乾元帝萧晃，已从后殿转入前殿。
另外，萧晃身边，还跟着个御前侍卫打扮的年轻人，身躯纤长而挺拔、目色灵动且锋锐。
这个人，不是唐赟又是谁。
一国之君就是一国之君，器宇之伟岸、神色之威严，放眼天下，又有谁人能及。
哪怕两鬓斑白、面有沟壑，萧晃的步子仍苍劲、身形仍稳健，举手投足间，也照样长虹贯日、气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