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殊重新翻阅一下桌上还未扔掉的申请文书:“杨重名,是吧?”
“是的,将军。”
“这次表现的不错。”乔殊顿了顿,“除了这个,行军途中还有其它需要注意之处么?希望你大方直言,我们一起商讨商讨。”
萧容恭敬敛目:“卑职愚钝,对行军打仗之事一窍不通,上次不过是歪打正着。卑职不知该如何谏言,望将军恕罪。”
“行,若你再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过来找我商议。”说完,乔殊令人送来一把jīng铁制成的长刀奖励给她,又鼓励她好好gān。
萧容谢了恩,他就让她退下了。
如此,萧容悬在喉口的心脏终于落回了肚,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快步离开这个不详之地。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了了,岂料回营帐不足一刻,刚刚被得知她升迁的同营士兵们围着羡慕了一圈,立刻又传来乔殊将军口谕:请杨重名过去一趟,将军有事请教。
绕是萧容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这事有些蹊跷。
可将军指令她拒绝不得,只能惴惴不安的回到乔殊的营帐。
旁侧带路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打开帘子,萧容还未进去,视野边界处出现的那道人影已经qiáng势地告诉她心中这股不安的来由!
冷风袭入营帐,搅得桌上文书猛烈翻飞!
桌后坐着的人纹丝不动,双手握拳置于桌面,脊背挺直,眸光裹挟着凛冽的寒意,尖锐凌厉似鹰,直勾勾地bī视帘外出现的萧容!
黑金战甲在昏暗的yīn翳之地化为妖冶的魔,承载这段时日以来积压的愤怒,与担忧,随着空气一点一点肆咬过来,啃噬对面惊惶无措的人骨。
无来由的,萧容绷紧的身躯颤抖了一下,胸口剧烈起伏,她将将迎上对方bī来的目光,又如惊弓之鸟般忙落下视线。
浑身僵硬如铁,有一刻竟完全不能动弹,更别提跨步走进这间帐房了。
心如乱马奔腾,滔天的洪流冲击着她内心的软弱之处,那种压抑到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死灰复燃,意欲将她吞噬殆尽。
萧容咬紧牙齿,很想甩自己一巴掌让自己立即清醒,但她不可以这么做。
冷静……
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垂落到最低,完全避免对方侵入自己的视野之内。她静站了会儿,等待身子恢复些许暖意,以便驱除周身令她混乱的僵硬。
乔殊见人来了,尴尬地摸摸鼻子,转身朝座上人拜了拜:“属下先行告退。”说完,他一刻也不敢耽误,赶紧溜之大吉。经过萧容时,还不忘留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乔殊系暗卫出身,靖王倒后才破格提拔为将。方才初见时他便已认出萧容,只是未敢声张,转头就将此事禀报给李言修,才有了这场瓮中捉鳖的戏码。
李言修情绪极尽克制着,双眸一动不动的凝着萧容,眨也不眨,如同天策落下的审判,不给她一丁点露出马脚的机会。
萧容将双手握成拳状,死死捏紧,指甲陷入肉里的疼痛让她逐渐清醒过来。
她埋着头,藏住足以让她失去理智的恨意,稳稳走入帐中跪地叩拜,嗓音压得很低,试图不让他辨别出她的声音:“小人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用最崇敬的礼仪,双膝跪地,两掌jiāo合贴在额头,深深拜下去,整个上半身紧贴地面,匍匐在他脚下。
李言修冷凝着她的动作,眉心无声皱紧。
她看上去如此轻巧自然,仿若忘了他一般,陌生的对他视若无睹,与第一次拜见天子的普通士兵无异。
一双墨眸微眯了起来,似乎想将她的心剖开,看得更加真切些。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地问:“你识得朕?”
“卑职入伍时仁勇校尉便说过,军中唯有皇上身披黑金甲,一到三品为金甲,四到六品为银甲,六到九品为铜甲,jīng锐部队为铁甲,普通士兵为皮革。皇上身披黑金甲,小人眼拙,这才识得出来。”
萧容趴在地上,昂声回答李言修的话,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不该有的波动。
“功课做得不错。”他似是而非的夸赞一句,低低喃喃,饱含言外之意。
接着,又闻那道声音抹去怒意,诡异地变得温软,轻轻撩拨人的心弦:“过来。”
萧容不敢抬头,咽了口吐沫,故作不懂:“卑职惶恐,皇上这是何意?”
“让朕看看你的脸,过来。”
“小人相貌粗鄙,委实不敢污了皇上的眼……”
“你不必妄自菲薄。”
李言修语气平和,循循善诱,却坚持己见,有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萧容无可奈何,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低头站起身,举步维艰的朝皇帝走过去。她佝偻着身子,竭尽所能的将脑袋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