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多年八旗贵族的想象中,离开关中回到关外,不过是重新回到顺治元年罢了,依旧是清强明弱。
这也同样印证了辽东自留地的重要性。
只是,作为整个大清的掌舵人,多尔衮此时却意识到,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光是明清形势逆转,影响的士气问题,内部问题,就令多尔衮头疼。
因为大部分八旗子弟完全没有了入关的热情。
他们撞到铁墙后,害怕再次头破血流,畏惧南下,只想着在北方辽东过日子。
于是,这股风气一旦吹起,就再也抑制不住,泛滥开来,由此在整个满清朝廷,初步形成了主和派。
这部分人以和硕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为首,以及部分在南方损失惨重的八旗贵族们。
主和派认为,我方损失惨重,休养生息,暂且将目标从南转北,收复索伦人等蛮人,镇压不稳的喀尔喀蒙古。
而附和他们,则有部分的辽东汉臣,他们不断地鼓吹着满人在北,汉人在南,要求仿照辽宋之事,南北分治。
即,建立北朝,清、明兄弟盟之。
而更深层次的,则是以皇帝顺治为中心的两黄旗,统称为保皇派。
在南下的战争中,两黄旗没有捞到什么好处,损失也不大,战争胜利多尔衮势力大涨,战争失败则大清实力削减。
于是保皇派认为,暂且停战,休养生息,等到皇帝长大之后正好打仗。
与之相反的,则是主战派。
他们来源复杂,有豪格这样的不服派,也有阿济格、勒克德浑、尼堪这样的多尔衮派系。
而文臣方面,范文程、宁完我、洪承畴、刚林、祁充格、冯铨、陈名夏等皆认为,要以战代和,才是长治久安之策。
实质上他们的背后,是摄政王多尔衮在撑腰。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伸。
而战争,就是多尔衮转接内部矛盾,从而掌握大权的关键。
“摄政王,摄政王?”
一旁的汤若望见到其走神,不由得唤了几声。
在规矩森严的大清,也只有他这样传教士如此放肆吧!
“继续说!”多尔衮沉声道。
“除了火药之外,铜料也不足,无法铸就大炮。”
汤若望无奈道。
“火药,铜料,我明白了。”
多尔衮面色严肃,最后凝望了一眼火炮,转身离去。
撤回关外后,多尔衮再也没有像关内那样肆无忌惮的住在皇宫,用皇帝的书房处理政务,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王府办公。
由此,王公大臣们奔走于摄政王府,竟然比皇宫还要勤快。
“让洪承畴、范文程来见我。”
闭目养神,思量着大清未来的道路,多尔衮只觉得一片迷茫。
在入关前,他心中一直想着怎么入关,怎么拿下大明,所以收买吴三桂,拉拢文人,可谓是极为用心。
如今却方略暂无,紧紧倚靠打一些生女真来撑面子,充实军队,这可不是长久之计。
而对于清、明之间的关系,也是未来的重中之重。
片刻后,洪承畴急匆匆地赶来,面色凝重,行了下礼,就被赐座。
不一会儿,范文程也赶了过来,见到率先抵达的洪承畴,他心中一笑,施施然地行礼。
“今日请两位先生来,主要是我心中有些疑惑,仿佛清晨太阳未升起,只觉得眼前四周皆是迷雾,不知该往哪走。”
回到关外后,多尔衮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省,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战略出现了问题。
就像当初的金朝一样,得到的太过于容易,就会显得骄傲放纵,以为灭了南京弘光朝廷,就能拿下天下。
圈地,剃发易服,都是轻视后的产物。
没有足够的兵力,偌大的南方就失去了控制,随后被迫南征,一步步地被拖垮。
漫无目的的行军,就是失败的根由。
他也開始向兄長皇太極一样,重视文人的意见。
范文程吃惊于多尔衮的谦虚,而洪承畴则喜不自胜,忍让埋没多年,终于能大展身手了。
“摄政王,辽东虽然苦寒,但却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太祖、太宗因此奠定基业,所以经营辽东,自然是固本培元之法。”
范文程看着略显急切的洪承畴,笑了笑,示意他先说。
洪承畴感激地看了其一眼,然后开口沉着冷静地分析道:
“我军之优势,在于骑射、火炮,而伪明却亦步亦趋地追赶,甚至赶超之,这也是我军兵败淮安之因。”
“没错!”多尔衮脸色难看,变成了黑紫色,叹道:“孔有德等人,就是因为带来了工匠和火炮,才被封了郡王,汉人多人才,只是崇祯不会用,如今碰到个会用的,對我大清极为不利。”
听这话,洪承畴心中一顿,崇祯对他可是信赖有加。
“如今汤若望和尚在制火炮,火充,对于棱堡我大清也了解了几分,其之优势,也渐渐持平。”
“而辽东广阔,漠南草原蒙古顺从,骑兵纵横,这是我方的优势,也是伪明劣势。”
可是,南方养马地不少,用不了几年就能追上
洪承畴心中补充道,但他却不能说出来,为这会打击摄政王的信心。
果然,多尔衮脸色舒缓了一些,身体也慢慢放松:“那将来我们该怎么做?”
肉戏来了!
洪承畴看了范文程一眼,后者笑着点点头,他才朗声道:“老臣以为,我大清若是想要入关,须作三点。”
“哪三点?”
多尔衮适时地配合道。
“其一,固本培元,经营奉天、锦州二府,增强粮草、铁器、铠甲等支用。”
“二来,恩威并举,对于蒙古诸部、辽北的生女真进行编户,管制,从而提升户口。”
“三来,控制朝鲜,用其人力、物力,壮大己身。”
“朝鲜吗?那里地形崎岖,土地贫瘠而人少,只要年年供奉就罢了,为何要控制?”
范文程充当捧哏,适时地问道。
多尔衮以来的兴趣。
“启禀摄政王,朝鲜虽小,但却有千万众,地方三千里,以往朝廷兵向蒙古,前明,自然对朝鲜没有兴致。”
洪承畴呼吸跳动,背后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但整个人却极为兴奋:
“但如今,朝鲜心向伪明,资助其占据皮岛,宋太祖曾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朝鲜实乃我大清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