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君主专制的国家,皇帝的一言一行,都具有莫大的威力。
所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贬官千里,可以瞬间高居庙堂。
权势滔天,也能身死族灭。
在明清这样的封建巅峰时代,只要皇帝不顾一切去做,定然是能做成的。
这也是为何张居正一条鞭法,雍正的摊丁入亩能成功的原因。
要知道在东汉,即使是光武帝这样的开国皇帝,一开始度田,整个天下造反的就不计其数。
逼迫其不得不妥协。
从而造就了豪强的正式崛起。
即使是千古一帝唐太宗,府田制也只是在关中施行罢了,他根本就不敢推行天下。
这般,周家因皇帝之故,骤然登至勋贵顶层,可谓是羡煞旁人。
如果坤宁公主活得够久,那么这般富贵还能保持几十年,无论皇帝更替与否。
同时,皇帝要求派遣使臣万里迢迢去欧洲的事,在不关乎切身利益的情况下,一致得到了通过。
趁着这个功夫,朱太子一大家人,也好就此夹带而去。
“使臣之职,在于常驻,虽然是锦衣卫充任,但也要厘定官品,不能辜负其人的贡献。”
皇帝随口说着,半躺在龙椅上,软乎乎的垫背极其舒服。
几个阁老们垂眼聆听,个顶个的顺从。
阎崇信时期的内阁,可谓是完美的执行者,除了在涉及原则上的问题有所异议外,其他时间都是服从到底。
所以官场上戏称其为唯命宰相。
但谁又知道阎崇信的苦楚?
皇帝在绍武初年,就制定了新式的考取制度,以国子监祭酒为主考官,博士、助教、学正、学录、典簿等为同考官,对会试进行主持。
这样一来,内阁阁老,八部群臣,基本上都没有法子来结党营私。
毕竟在官场上,门生是最靠得住的,就连亲戚都比不了。
例如互为亲家的徐阶和严嵩,互相下手那叫一个狠。
而门生一旦背叛,那就是前途尽毁,在官场上根本就混不下去,甚至影响子孙三代。
没有门生,也就意味着在朝廷之中,只能以利益而聚,同时也能因利而去。
泥巴捏成了屋子,一场雨就散了。
而国子监祭酒,则一直教书育人,根本就出仕不得,只能浪费机会。
同时,以往翰林主持乡试的传统的也被打破,国子监的学官们被选拔胜任。
从根本上就杜绝了结党的路径。
偏偏皇帝的话很有道理:“论及学问,谁比得上国子监?”
“为国伦才,国子监就很适合。”
“至于翰林、阁老们,就好好为官吧!”
由此,内阁四人,阎崇信、朱谋、冯显宗、堵胤锡,只有堵胤锡算是坚持主见的人,常有逾矩之言,显得很是突出。
“陛下英明,论及收集消息,谁也赶不上锦衣卫,如今出时藩夷,应该加上礼部郎中之衔。”
郎中是正五品,千户也是正五品,倒是相配。
“奔赴异国他乡,领两份俸禄,倒是也妥当。”
皇帝微微颔首。
闻言,低头的阎崇信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这大使馆建起,礼部也要出钱才是,就分担一半吧!”
“是!”
“陛下,西夷虽远,却设置了使馆大使,如今朝鲜、日本、康国藩属,还有秦国亲藩,自然也同样要设。”
堵胤锡拱手而道:“不然的话,未免就有些厚此薄彼了。”
皇帝投之以惊异的目光:“不错,堵阁老深思熟虑,举一反三,这话着实不错。”
看到皇帝直接坐起,几个阁老忙弯起腰来。
“国有三六九等,大使自然也不能例外。”
几个抬头,耳边传来了皇帝清脆的声音。
“故而,亲藩之使,其官衔为正四品,对了,朝鲜也应当如是。”
“二等为日本、康国、缅甸等,为从四品。”
“三等就是欧洲西夷,乃正五品。”
在几人的耳朵,皇帝的语气越来越流利,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激动,就像是孩子找到了玩具,男人见到了女人那般迫不及待。
“在称谓上也要有所区别,亲藩为钦使、属国为大使,夷国为公使,锦衣卫和礼部双重领导。”
“使馆之中,应当有大使、武官、参赞等,不少于十人组成。”
“同时,大使馆肩负着传达君命,联络感情,收集打探军情消息,管理海外百姓等事宜。”
听到这,众人才恍然。
原来大使是这么个玩意。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参照着皇帝给出的部分,内阁开始细致规划,将其进行细分整理,从而纳入朝廷管辖。
皇帝看着几人一言一语就开始查缺补漏,倒是没有多话。
几人越谈,越觉得大使这玩意确实不错,礼部管辖正当其实,因为这是彰显大明风范,同时监控各国的必要措施。
某国篡逆,以下克上,或者造反,如果有大使馆通风报信,朝廷就不会稀里湖涂地承认了。
一开始就能插手,也就不会有既定事实后的尴尬。
朝鲜旁支造反数次,明朝若是知晓详情,必定不会不管不顾。
这位这违背了封建秩序,冲击到了皇帝和儒家的根本利益。
“陛下,此事关乎礼制。”
冯显宗尝试道:“大使需要拜见各国君王,一举一动关乎朝廷面子,恐怕锦衣卫难当其任。”
“当然了,若是论收集消息情报,锦衣卫自当厉害,但可让其为武官,或者副使,而派一见识广阔,胆大心细之人担任大使,自当是最合适的。”
“毕竟班定远投笔从戎,就是明证。”
这番话一出,内阁几人全都不说话,眼巴巴的看着皇帝,等待着回复。
毫无疑问,这是文官们对权力的本能篡夺。
朱谊汐心里直接升起一股厌恶。
但随即,他又明悟一点:“如果让文官担任大使,越洋千里,别的不提,见识必然增长。”
“或者说是能睁眼看世界,了解异国他乡的优劣。”
能够培养出一些有见识的文臣。
而如果只是锦衣卫的话,他们人贱言轻,对朝政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力,顶多收集情报比较管用。
皇帝的沉默,直接让整个殿中的气氛冷了下来。
冯显宗此事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大嘴巴,怎么那么多事?
几个阁老则对他投之以怜悯的目光。
这波怕是大不妙。
沉思半刻钟后,皇帝终于开口了:“你说的没错,确实有道理。”
这番话,让其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凉风一吹,后背都湿透了。
“文官比锦衣卫适合。”
“那就从各部抽调人选担任大使,然后再让锦衣卫担任武官,收集情报。”
朱谊汐又躺了下来,语气有着慵懒,但这几人却恭听着,恨不得用刀刻在心上。
“大使隶属礼部,通信与礼部,武官是锦衣卫,直书与我,算得上是兼听则明了。”
“陛下英明——”
四位阁老忙唱贺起来,语调一致,颇为合贴,听起来抑扬顿挫,很是舒服。
气氛瞬间活泼了许多。
这时候,似乎见冯显宗无恙,堵胤锡也开口建议道:
“西夷诸国在我京师修建使馆,互通有无,而那些藩国,是否也要建?”
“此事不妥吧!”这时候,冯显宗倒是反对起来:“让他们建立使馆,岂不是乱了上下尊卑?”
“西夷也建了,藩国建之自然也成。”堵胤锡不急不缓道:
“对于朝廷来说,了解藩国最佳,也是最快的方法,莫过于问其国人,其使臣岂不敢如实招来?”
“到时候与大使之言互相印证,一如陛下之言的兼听则明。”
“这话不假。”皇帝眼睛一眯,嘴角微微上扬:
“不能厚此薄彼嘛!”
“让人家有个真切的落脚地,也算是妥当。”
“当然,千里迢迢的奔赴,且不论政绩,就这份苦劳也值得褒奖,归来之人怎么着也得升一级吧?”
听到这玩笑话,阎崇信立马接下来:“陛下之仁德,整个大明,谁人不知?”
“都言语,您是千古第一仁君呢!”
“仁君?也是不假!”
朱谊汐闻言,也是一笑。
将整个朱太子一家送走不杀,确实是仁义。
就此,这场关乎外交的大事,在这间小屋子里就商量完成了。
君臣达到了和谐,所谓的留中就不存在了,那么事情办起来就是极其迅速。
官场中空出了官位,对于那些等疯了的官员们来说,不亚于久旱逢甘霖。
一个萝卜一个坑,新坑出现了,别管其辛劳与否,只要回来官升一级,不知道省却多少年的等待。
些许就是这个机会,就是爬向内阁的梯子。
一场大雨后,淋透了整个玉泉山,泥土的芳香传遍,蒸腾的热气愈发的不见了,只剩下一些凉意。
对于某些体虚的人来说,甚至还冷得发抖。
不过朱谊汐虽然夜夜楚歌,但跑步锻炼也不落下,依旧年轻力壮。
一大早,从四只玉臂中起来,入目的则是圆润和波涛滚滚。
他也不贪恋,毅然决然的起床。
“爷,在睡一会儿吧!”
床榻上,一张鼻梁高挺,唇形饱满,脸带春意的悄脸就映入眼帘。
“是嘛,我们姐妹在伺候您一会儿,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来着……”
另一张相差不离的脸蛋,让朱谊汐心头一颤。
“朕今天有要事,下次吧!”
说着,他在宫女的伺候下穿戴了衣裳,也不用精心准备多食的早饭,直接离去。
欧洲姐妹,真他么勐啊!
摇了摇头,皇帝脚步不知不觉就快了些许,这时候竟然感受到了一些轻浮。
这对姐妹,自然是后宫之中唯一的西夷女子,妮可和克蕾斯。
入宫数年,各自生下了一儿一女。
也就是说,朱谊汐也有了四个中西合璧的儿女。
希望到时候就分几个欧洲区的藩王。
来到书房,伺候已久的刘阿福,早就命人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饭,一路跟随。
饱吃一顿后,他才算是心满意足。
“陛下,礼部说是完成了您交代的那件事了——”
“什么?”
朱谊汐冷静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指拼音那件事。
“让他们过来吧!”
旋即,卫匡国和礼部侍郎陈治,恭敬地行礼问安。
“陛下,臣等得盛谕后,日夜不休,与卫神父一起,结合拉丁文之优,编撰出了这本简单易学的辞文表。”
陈治认真述说道。
“哦?拿给我看看!”
皇帝神色一动。
卫匡国则补充着:“陛下,拉丁文的词表,分阴平、阳平,去声,入声四调,词组又分为韵母、分母,共计六十三组词……”
“另外,臣从两广而来,知晓其粤语,其声调有九种,太过于繁杂,故而参考京话,组成了四声调,简单易学些。”
朱谊汐懒得听那么多,对着这字母表看了起来。
这与后世的字母表相差不离,同样是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看上去极为贴切。
&nb[阿]o[喔] e[婀] i[衣]u[乌]u[迂]
b [玻] p [坡] m [摸] f [佛]
d [得] t [特] n [讷] l [勒] g [哥] k [科] h [喝]
j [基] q [欺] x [希]
zh[知] ch [吃] sh [诗] r [日] z [资] c[雌] s [思]
y [医] w [屋]
……
后面竟然还有汉字贴音,便于理解。
“不错,但还不够。”
“这是为了教化蒙童的,故而还要在后面写明其如何教授,让那些教书先生们能够直接启蒙。”
皇帝点头,脸上的笑容真实了许多:“补充后,礼部将此文表刊发出去。”
“对了,大明公报也要刊发,这对于读书人来说是一件大喜事。”
礼部郎中陈治心中则苦笑连连。
这拼音要是发下去,天底下的读书人起码要翻个几倍,科举就那么个名额,这竞争简直不堪设想。
他这时既庆幸自己早已做官,又担忧子孙们的科举问题。
实质上,太过于杞人忧天了。
限制读书人数量的,根本还在于经济问题。
供养一个不下地的读书人,对于地主来说都是一个大负担,更何况是普通百姓了。
拼音的刊发下去,只是增加民间识字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