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蒙古牧民需要参加三年一届的那达慕大会,经过辛苦的奋斗,才得以进入北京,成为大内侍卫。
而只要是台吉以上的蒙古贵族,就能举荐子弟入京,成为侍卫,虽然不是御前侍卫,但这份资历也不容小觑。而郡王一级,子弟直接入直御前,与那些公侯勋贵一起值守,成为皇帝身份的亲近之人。为了这一天,巴特雅日夜训练,再加上天赋异禀,才勉强站到同一起跑线。“你家是几等台吉?”巴特雅感觉喉咙有些干。“一等台吉!”哲布随口道:“朝廷一年也就给两百块,铁羊钱也不过一千来块,没多大意思!”“这次回去继承爵位,我再回来找你喝酒,在北京城也只有你对我胃口!”说完,他叹了口气:“这次回来,我指定要在京城买个宅子住着,察哈尔比京城差远了。”“朝廷怎么不发个宅子啊!”“家里我做主,指定要买个大宅子,到时候你来我家借住,到时候天天喝酒!”言罢,哲布就大摇大摆地离去。巴特雅送至门口,就见两个仆从恭敬地候立着。对于台吉的排场,巴特雅极其羡慕。在草原上,贵族分三等,塔布囊、台吉、汗王。塔布囊指的是千帐以下的贵族,一千帐至三千帐之间为台吉,三千帐之上为汗王。台吉又分三等,享有的特权比塔布囊强多了。据他所知,察哈尔的塔布囊有百来家,而台吉只有二十来家,汗王更是只有察哈尔郡王和北海郡王。“我何时也能成为贵族?”巴特雅目送其离去,忍不住呢喃道。大内侍卫的满足感,立马就消散了。“嘿,去藩国啊!”这时,同院的侍卫跑过来,轻笑道:“朝廷如今建功立业极难,军功都在藩国处,到时候咱们一起报名。”“只要不怕吃苦,捞个男爵,子爵算什么?”巴特雅回过头:“能不能封草原的爵?”“你想得美!”男人大笑道:“就凭你是蒙古人?”“草原的爵位是世袭不变的,既不会增也不会减,毕竟人家是带着部落归降的。”“咱们封爵,只是沿着五等爵跑!”“唉!”巴特雅地叹了口气。“这太平时节,没有战争的话,只能在边疆煎熬咯!”男人继续道。“是啊,天下太平了,对咱们武夫来说就难了!”另一人也走过来,叹了口气。这边哲布拜别完好友后,乘着马车离开了北京城。来时他带着六匹马,两个随从,归去时只有一匹马,两头骡子,一辆马车。京城的物价太贵,马吃得比人还好,马厩也是希罕物,他实在伺候不起,只能变卖换成骡子了。“少爷,这骡子能到察哈尔吗?”“放心,骡子吃苦耐劳,没马那么精贵。”两个随从架着骡车,载着行礼,跟在马车后,沿着官道而行。如今是太平盛世,又是京畿所在,官道上人来车往,可谓是极其热闹繁忙,驿站旁的客栈几乎是人满为患。三人足足走了半个月,才抵达了察哈尔。随着察哈尔汉化的加快,城池也在增加,由赤峰,承德、宽河、平泉,大宁、黑城、朝阳、巴林、滦平九县,汉民数量突破了七十万。直隶的汉人不断北上,开垦了数万顷的耕地,可以说让这片曾经察哈尔的王帐游牧所在,变成了内陆州县。文教上,在绍武十九年出了一个同进士后,去年,也就是绍武二十二年,又出了两名同进士。对于察哈尔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这反而更加促进了文风的盛行。哲布一路走来,逢见乡镇,几乎都能看到私塾的身影,朗朗的读书声让他有些恍惚。仿佛这里依旧是内地。而辽阔的草原,只要把他带回了现实。“少爷,这些汉人们就喜欢读书!”随从不屑道:“到时候只能任人欺负。”“骑马射箭才是真正的汉子。”哲布则摇摇头,苦笑道:“错了,察哈尔如今也是太平了,读书比骑马有用!”见后者不解,他对于这个从小的伴当倒是有热心:“那达慕大会三年一次,一次才三百人,但没有举人,秀才,考不上还是老样子。”“而读书则不同,童生就变了,秀才是大变,比那达慕大会的机会多太多。”“回去让儿子读书吧!”去了一趟京城,他再也没有以往那样井底观天了,见识到了这个大明朝廷的运行,以及那庞大的权力结构,他深刻的意识到科举的重要性。那达慕大会?不过是丢给他们这群蒙人的骨头,给予希望,不让造反罢了。就算是如今声势渐起的武举,也不过是陪衬。虽然家产距离承德还有八十余里,但他却先去了承德,找到了县衙。作为贵族,他的继承权并非是家族同意就行了,而是需要朝廷的盖章见证。嫡长子继承制,贯穿了察哈尔十几年,已经渐渐的成为了习俗,受到大家一致认可。他的家就在承德,城内的舒适带走了贵族们的心,但家产却在草原上等待继承。这也是随着铁羊千施行多年后的特色。抵达草原时,数十名家仆跪地行礼,然后在管家和官府,以及附近平民的见证下,他继承了这里的土地和牛羊。“老爷,我们家的草地有十二万亩,养着三千头羊和一百头牛,以及五十匹马。”管家骄傲给哲布介绍着:“二十八名家仆在放牧,崽子们长得很快,没有被狼叼走一只。”“卖羊毛,牛羊一年能赚多少?”哲布嗅着羊粪牛粪味,忍不住蹙眉,直接问道。“羊一块钱一只,秋天得卖上三百来只老弱,牛是五块钱,一年卖十来头,马是十块钱,卖五六头,羊毛倒是十文一斤,一年能卖上两万来斤呢……”“过冬有青贮倒是死不了几头”管家细细且繁琐地说着,最后说出来一个数字:“大概五百来块!”“去掉那些放牧的月钱,老爷您能收四百块!”“四百!”哲布凝神,吸了一口凉气。十二万亩草地,这要是换成耕地,起码得翻一百倍,一年赚三四万块应该很容易。“紫云英知道吗?”“老爷,我不知道!”“我告诉你,这是一种上好的牧草,还能肥地,咱们家种得多,养得牛羊就多,吃不了的还能卖给别家赚钱!” 哲布吐露着从北京带来的新消息,然后给大家伙看了紫云英。幸好这是一种草籽,随便一撒就能种,就是翻地除草比较麻烦些而已。这就是改变家里收入的重要一步!哲布咬着牙,给自己加油打气。除此以外,他还准备收购一些白猪,紫云英和苜宿草也可以喂养。还有那黑白牛,产奶那么多,得制成多少奶酒和奶皮子?这要是真弄好,家里指定翻几倍。“到时候我在京城,也能多买几间屋了!”他开怀得畅想着。……而在北京,随着皇帝的点头,顺天府尹杨廷鉴则开始了对京城的改造,准确来说是对京城人口的疏通。即,将东城向外扩张,从而容纳更多的人居住。靠近永定河建造卫星城,也是皇帝赞同的。开春后不久,内务府与户部就直接拨下银圆,让工部在玉河(通惠河)附近建造了一批王府。玉河连同护城河,然后一路向东,抵达通州,长一百六十里,是北京重要的生命线。来自天南海北,无论是运河还是海运的物资,都要从通州由玉河输送入北京的崇文门。而这些前不久刚册封的十二王们的王府,就在这中间的八十里处,以十亩见方开始修建一条王府街。虽然人家住不了太久就会就藩,但建好了也能给后来的兄弟们用。户部和内务府如今有钱,对于此事倒是大方的紧。这下,立马就引爆了京城的市场。木材、砖石应声而涨。皇商们分工明确,瓜分了这场盛宴。他们倒不是直接采伐树木,而是搜罗木材商的名贵木材,从中赚取差价而已。内务府倒是习以为常了。毕竟木材出了什么事,直接把负责的皇商抓起来就成,免得四处找寻那些木材商。钱倒是在其次,责任一定要清楚。除了王府,顺天府雇佣了上千名劳工,开始挖掘地下沟渠,以及修建各式的四合院。当然,户部的仓库,自然也是在此扩建。一条宽敞且平坦的官道,也开始动工了。数日后,此地则被命名为东河县,隶属于京畿五县,属于顺天府管理。需要注意的是,东河县并无城墙,属于开放式的城区。这对于大明来说,可是开天辟地的第一回。但东河县担负的责任,又让他不得不如此。作为京城的外扩地,接近通州的地理位置,使得其人满足京城日常所需的囤积地。粮食,酒醋、牛羊,布匹等日常消耗量大,长期堵塞运河,迫切地需要一个中转站。同时京城内空间有限,粮仓又不能隔离太远,东河县不远不近,半日的路程最为适合。设县,加上数个大工程,需要的劳力上万计,消耗的钱粮数以十万,偌大的京城,几乎是瞬间沸腾起来,热闹翻了一倍。朱谊汐则寻着难得的时机,出了皇宫,来到民间进行微服私访。出了崇文门,他看着河道,轻笑起来:“东河县新建,物资囤积于此,倒是让崇文门不要堵塞了,排队长龙终于缓解了。”他自顾自地言语的,一旁紧随的都知监太监门冬子,则抿嘴沉默。相较于之前的刘阿福,门冬子嘴更木些,但做事也同样麻利,各有各的好。东厂提都魏成则眯着眼笑道:“爷体贴百姓,让京城百姓都舒坦了许多,听说粮价都跌了半成呢!”“粮食能屯更多,自然就便宜了。”朱谊汐嘴角带着笑,对于这件立竿见影的事,他倒是颇为满意。毕竟是眼皮底下嘛!不一会儿工夫,几人就乘上了一条客船,虽缓缓而行,但不到一个时辰,就抵达了东河县。踏步在码头,看着这里熙熙攘攘,汗臭味浓郁,朱谊汐忍不住皱眉,摇头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这几日奔赴东河的,怕是不下两三万人。”目睹这一切,朱谊汐胸中颇有一股豪气,也是真皮的感受到了权力的豪横。平地起城镇,由他一言以决。抬目而望,最显眼的莫过于正在建造的衙门。这代表着秩序,以及朝廷的触角。忙碌的工地挥汗如雨,朱谊汐踏步而行,看着众人努力的样子,他感到欣慰。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户家庭,几万人的奋斗,代表着其身后的家庭就不饿肚子。房地产兴国,果真不假。当然,这是因为招标的缘故,如果是以往的朝廷来,百姓们的徭役免不了,还得自备干粮。促进商业?别傻了,材料物资,都从商人那里进行低价和买的,没有背景的商人就会家破人亡。这也是为何古代大兴土木就会被认为苛政,白嫖还得赚钱的官员和朝廷,实在是让人头疼。“他么的,你想死吧?”“谁让你来这里做事的?”这时,眼前几个大汉追着一名男子当当街殴打,一边骂一边打。行人们则熟视无睹。“老丈,这是怎么了?”“后生,没甚事,就是这人贪便宜,不加入行会就来这干活,破坏了规矩,自然遭殃了!”老人随口道。“行会?”朱谊汐眉头一皱。“就是行会,挑粪的有粪行,卖布的有布行,在这打杂工卖力气的,自然是有力行。”老人解释着:“不加入行会就讨食,那就怨不得挨打了!”言罢,就摇摇头离去。朱谊汐目光投向了身后的锦衣卫指挥使楚玉。后者如实道:“如今每一行都有行会,交钱入行会,遵守规矩,互帮互助。”“不过像这种力行,一般都是地痞无赖把持,肆意欺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