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作毕,徐老爷虽不喜形于色,但一直放在儿子身上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惊讶。他肃色道:“…… 还可以。”
徐致远则是把绷紧的心弦松下去,装作漫不经心:“…… 没拉好。”
沉默半晌。
“还是阿尧教的好。”
“是小叔叔教的好。”
这爷俩又同时开口道。
俞尧觉得这两个人是一个模子里出产的。
他无奈喝了一口茶,想给这别扭的父子两人腾出空间来叙旧,但徐镇平就好像长了和儿子相克的思维似的,没话题了就把陈年旧账翻了出来,又继续问俞尧:“徐致远没gān什么混账事吧。” 他道,“我听安荣说…… 他一开始还不服你管教?”
徐致远刚露出芽来的欣喜半路卡在了嗓子眼。
“他……” 俞尧放下茶杯,说道,“是不服管过。”
徐镇平狠狠地瞪了徐致远一眼,道:“他gān什么了。”
徐致远抓紧了弓弦,他以为俞尧还记着自己 “绑” 他的仇,于是愤愤中带了丁点委屈,道:“…… 我和你说过了,我那只是想开个玩笑,我……”
俞尧将一沓纸给徐老爷递过去,说:“都在这上面。”
徐致远:“?”
他定睛一看,递到他老爹手中的那些纸张,正是他曾乱涂乱画过的所有题纸——上面画艺jīng湛的老俞尤为醒目,正瞪着它颓靡的眼睛,和徐镇平面面相觑。
……
鉴于此等混账行为过于幼稚,仅对当事者形象造成了轻微影响。徐致远托着落枕的脑袋被罚了半个时辰的站。
快要结束的时候,徐太太回来了,围在儿子旁边笑够了之后,去给生她闷气的丈夫准备洗尘宴了。
俞尧与徐镇平忙完了公事,下楼来坐在徐致远旁边的沙发上看书。
徐致远小声咬牙切齿:“算你狠……”
俞尧手指翻过一页:“不然你想让我和镇平说什么。”
“没什么。” 徐致远像是一只登时将呲起的獠牙收回的láng崽子。
他继续负着手面壁思过,听俞尧翻书的清脆声。仔细听的话,好像还能听见他呼吸。这些化在空气里的动静,在一轻一点地挠徐致远耳朵。
他忍不住去偷瞄俞尧的耳朵和下颌,目光多少沾点大家工笔的技巧,双钩、平涂…… 点染,于是脑海里添了一副巧夺天工的美人骨。
徐致远以为的恋爱是一场盛大的艺术,每个人各有千秋。
他最钟情的,便是计白守黑的写意国画,山水与人物平分。
徐致远发着愣,他敬爱自己的小叔叔,可每次看着他的时候,总能从敬爱中咂摸出点微妙的其他意思来。
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荒唐,又感到有趣。
他唤道:“尧儿。”
俞尧 “嗯” 了一声,半天没听到徐致远的回声,转头看他。
“…… 没事,就叫叫你。”
徐致远本来想说 “谢谢”,但一念之后,他觉得还是放到以后再说。
“俞先生,” 管家走过来,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罚站的徐致远,道,“那个…… 有人来找你,说是你的学生,名字叫夏恩。”
俞尧眉头稍稍一皱,说:“让他稍等。”
还没等俞尧走出客厅门口,那个叫夏恩的学生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佣人拦不住他。
夏恩个头一般高,留着寸头,鼻梁上扛着副大框圆眼镜。那仿佛可以挡枪弹的厚镜片和耳朵上夹的铅笔,配之刚正不阿的长相,大概就是既明大学理工科的统一徽标。
夏恩走得像个pào仗,看起来好像出什么事了,急匆匆道:“俞…… 俞老师……”
徐致远转动目光,挑起一边眉来看着他。
俞尧仅仅是比了一个噤声,他便安静了下来。他丝毫不乱地拍了拍夏恩的左肩,淡淡地说:“…… 回学校说。”
俞尧温柔的声色有安抚人心的奇效,这一点徐致远深有体会。自然对夏恩也是起作用的。
他把话憋了回去,跟着俞尧出了门。
“致远,” 临走前俞尧说,“你和安荣镇平说一声,午饭不用等我。”
徐致远心中好像哪里堵了起来,但也找不出什么原因,望着他的背影 “哦” 了一声。
第10章 剪柳
作者有话说:是chūn天呀。
俞尧这一去,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徐致远正在客厅,摆弄着俞尧新洗的那些照片,见他回来,问他昨天gān嘛去了。俞尧只说学校安排了些任务,上楼到房间取了些东西,并叮嘱徐致远看完了把照片放好。
他连围巾都没有摘下来,徐致远的目光随着他上下楼,问了句:“你又要出去?”
“事情还没办完。”
徐致远搓着相片的一角,欲语还休,俞尧以为他想问是什么事情,正准备搪塞。徐致远却说:“回来吃午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