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是《桃花泣血记》重映,看了个开头徐致远便猜出结局定然伤感,默片的无声本是悲剧最好的衬托,败笔是不知哪个自大的放映员全程放了一首凄凄的哀歌。
当然徐致远鉴赏能力有限,共情差qiáng人意,观影一半做出唯一可供参考的评价就是 “阮玲玉真好看”。
正当他啧啧感叹之时,傅书白忽然牵过了他的手,徐致远悚然一惊,但立马换上一副含情脉脉的神色。
傅书白微笑着给他铺平手掌,接着在他手心缓缓地写了几个字——“你是狗吧。”
徐致远亦回以微笑,牵过他的手,也缓缓写道——“滚你的蛋。”
这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在外看起来都是亲密无间的。二人如此一来一回地问候着彼此的种族和亲戚,写到手心被划得发红,一直到电影结束。
主题似乎很应景,正好结束了徐致远可以跟身边人假模假样地感叹一声恋爱自由,就好像自己是个被悍母的封建观念缠足的 “贞洁之士” 一样,被徐太太知道了定要罚他抄书。
临了,徐致远装作好像才想起俞尧也在场一样,回头问道:“对了小叔叔,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俞尧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说:“不了,我和裴医生有约。”
裴禛笑道:“小少爷有朋友陪着,我们这些’老古董‘在场,岂不是饭局都要变得拘束?”
他一说话徐致远脸上的chūn风满面就消逝了一半,他瞪了裴禛一眼,说道:“好吧…… 那罢了。”
“书白,我们去吧。” 徐致远说。
傅书白憋坏了,正想着推开门灌口冷风洗洗耳朵醒醒神,但即将离开时,又听到后来跟上的两人的对话。
俞尧说自己的围巾落在放映室了,要回去取。裴禛愧然说自己也没注意提醒,表示在原地等他回来。
俞尧前脚刚走,徐致远忽然又对傅书白说道,自己有东西落在放映室了。
但是傅书白心知肚明,奄奄道:“你来的时候带东西了吗?什么东西能落下?脑子吗。”
“我说落下就是落下了,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他看着莞尔笑着的裴禛,说道,“你无聊的话跟他聊天解解闷呗,正好一个神棍一个庸医 ,聊得来。”
傅书白:“……”
……
徐致远正好在门口撞上取围巾回来的俞尧。他的下半张脸埋在厚实的围巾里,露出来的只有漂亮的眼睛和额头,像只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柔玉。
他头发上沾了一点不知哪里来的羽毛绒。
徐致远看着他时心中一跳,俞尧往哪移他便往哪移着挡路。
俞尧声音裹在围巾里,闷闷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 徐致远道,“我就想问问你真不来和我们吃饭嘛,你可以…… 把庸医一起邀来。”
俞尧说:“不了。”
“行吧。” 徐致远其实没落什么东西,他往里面走着,想进去走一圈装装样子,但是俞尧唤住了他。
“致远,” 俞尧问道,“那和你一起看电影的,是你的男朋友么。”
徐致远的心跳霎时脱了轨,仿佛隔着呼出热气,看什么都朦胧不真切。他把激动的心情压下去,笑道:“小叔叔,为什么这么问。”
这对话似曾相识,徐致远煞有介事地蹭着下巴,脑中想着:“哦,我好像也问过。”
俞尧不答,幽幽地盯着他看。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俞尧曾经的语气说道:“咳,尧儿,你好像对我和傅同学的关系有什么误解……”
“我…… 不会反对你,但是如果你想认真,要慎重考虑。” 俞尧垂下睫毛来,停顿了一下,无奈道,“我暂时不会跟镇平安荣说,但倘若你考虑好了的话,我可以帮你说情……”
“不对不对…… 你这不对,” 徐致远嘶了一声,眉头蹙起来,又凭着高大的身材把俞尧bī到角落,说道, “你接下来应该说,你为什么会误会,然后我解释误会,你我再争论一番,化解矛盾——小叔叔,吃醋应该是这么吃的。”
“…… 你不要靠这么近,” 俞尧轻轻把靠上来的他推开,嗔怪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吃醋。”
“尧儿,” 徐致远发愁道,“你说庸医是全淮城最好的内科医生…… 我看你是全淮城品种最纯的榆树木头。”
俞尧:“……”
徐致远哼了一声,伸手,将他头上的羽毛碎屑摘下来,chuī走,转身离去了。
俞尧疑惑,出口提醒道:“你不是落了东西回来取么?怎么不捡回来就走。”
徐致远的声音很远,带着幽怨,道:“落了个榆木脑袋的小叔叔,刚捡回来。”
……
西餐厅里,有女人在弹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