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之间的氛围僵着,冬以柏一肚子骂人的话被拧了盖,正在慢慢发酵成怒火。忽然听到俞尧说:“致…… 徐致远同学,你先坐下,好吗?”
由于冬以柏梗着脖子不回头,所以眼睛几乎要瞥到脑袋后面去才看见了徐致远的神情,站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依言坐下。
紧接着他也被俞尧点了名:“冬以柏同学,你继续说,这道公式的错误。”
冬以柏皱着眉头望向他,见俞尧将他说得那处用红粉笔圈了出来。他下意识地清了一下嗓子,说:“这一页的最下面有这道题的注释,上面说明了第二种解题思路——就是你黑板上写的这种——它的参考资料是这本书。”
冬以柏左右手各举起一本书来,说:“但是这本书有新旧两版,新版恰好将这引用部分做了更改,给那个公式新加上了一个前提条件,第二种思路才成立。你手中的这本教材,还是引用的旧版吧?”
俞尧拿来他手中的新本,翻到了冬以柏所说的那一页,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手写标记。嘴角有一瞬间微不可查的笑意,但是除了徐致远,谁也没有看到。
“书可是你叫我买的,你自己却不看,” 冬以柏见俞尧不说话,在他面前小声挑衅道,“怎么不说话了,白字黑字写着呢,俞老师是打算赖过去?”
俞尧走上黑板,在公式旁边,一笔一划地将条件添了上去,他伸手让冬以柏坐下,但冬以柏不坐。
学生底下有窃窃私语,俞尧轻敲课桌,示意他们安静,说道:“冬同学说的没错,这道题之二的解法,必须有这么一个前提条件。”
他指着添加上去的字,说道:“这是一个很小的细节,需要大家认真去钻研才能发现,就比如…… 注释下面提到的参考书籍,有多少同学看过?”
教室里除了冬以柏没有人举手。
俞尧道:“不用去买,想查的话,学校的图书馆里就可以找到,但是学校里目前也只有旧版。如果大家对这个问题感兴趣,为什么第二种解法要加上这个条件才能够成立,可以课下去问冬以柏同学。”
“……” 没想到俞尧如此反应,还在飞扬跋扈地站着的冬以柏愣了一下,“什么,我?”
俞尧道:“请坐。”
冬以柏顾盼了左右朝他投来的目光,受宠若惊地发懵,坐下时却忘了凳子被徐致远之前踹歪了位置,重心不稳地晃了一下才坐正了。
“我不支持无理的起哄和挑衅,但尊重且鼓励你们对我的失误提出质疑。尊师重道在我的课上,重道在前。” 俞尧道,“冬以柏虽然从前十有九天的表现不尽人意,但只要有一天他是在认真地提出问题,就应该听他讲完。”
冬以柏张了张嘴:“……”
夏恩这些平时十分敬仰他的学生眼眸清澈地看着他。俞尧特意朝他们一笑,继续说:“汝爱汝师,但汝要更爱真理。” 话罢,他道:“我们继续上课。”
俞尧并没有特意去看冬以柏的神情,但是从他说 “继续上课” 就消失无影的起哄声来看,这少爷大概还是懵着的。
俞尧离开教室的时候,就见到有大胆的学生已经拿着笔记本去请教冬以柏了。
他曾说冬以柏像徐致远不是空口胡诌。去给他做私教前了解过,冬以柏竟然是真材实料地考进既明大学的,这让俞尧感到一些意外。而他聪明叛逆,热衷于博得他人的关注,几乎到了一种出格的地步。俞尧猜想大概也是和他与父亲的关系有关的。
俞尧在一片 “先生好” 之中回到办公室,开门时手停在把手上,对身后跟来的人道:“怎么了?”
徐致远一手揣着口袋,一手拿着笔记本,沉着嗓子说:“找老师解疑答惑。”
俞尧刚想说 “不躲我了吗小兔崽子”,但是徐致远越过他,将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拧开了门把。朝着办公室里伸手,说道:“请。”
俞尧扭头他看了一眼,没把话说出口,进了办公室的屋子。
徐致远背负着手,毕恭毕敬地走过去。将本子在他面前摊开,指道:“您讲的这地方我不懂。”
俞尧仔细看了一眼他的笔记,字迹改善了许多,好歹不像之前那样难认了,心想大概是岳老督促的结果。他将他划出来的地方浏览一遍之后,在一行字的后面找到了一个面熟的老朋友,旁边标记着大大的 “老俞”。
这个涂鸦竟然随着他练字的进步而慢慢jīng致,逐渐有一点和俞尧的神似,徐致远真的是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天赋异禀,俞尧心中这样感叹着。
“这个地方你去年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理解起来是稍微有点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