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弯腰给李安荣拿整理的文件时,身子晃了一下,嘴唇有些发白,他一边扶住桌沿,一边道:“明天我给你送过去吧,我得找找。”
李安荣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扶了一下他的后背,说道:“别累着了…… 早点休息。”
俞尧点头示意,听到关门声后才捂了下肚子,咬牙躺到了chuáng上去。
睡眠不足又吃饭不及时,渴了便随手拿几杯冷掉的开水下肚——经过这几天的造作,俞尧猜也知道老毛病会犯。
他累极了,柔软的被铺将他往疲倦里拖拽也顾不上胃怎么样,在chuáng上蜷了蜷,意识昏沉了下去。
直到听见一声 “胃疼吗”。
他睁眼,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的是徐致远,上半身撑起来坐好,说:“没事。”
徐致远端着杯热水,放到了牛奶旁,说道:“你别起来了,我叫裴禛来。”
“你别叫他了……” 俞尧闭上眼睛,说道,“他最近还是少和我接触比较妥当些。”
“那你先把热水喝了。”
俞尧把热水接过来,chuī着热气慢慢喝了几口。徐致远看着他gān裂的嘴唇,心情复杂。
俞尧问道:“你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
“没事我不能来看你吗。”
俞尧不说话,大概是没有jīng力和他再去争辩了。徐致远站了半天,坐到chuáng边来,说道:“傅书白…… 做了个决定,他要离开淮市,去抚临区重新考学。”
俞尧静了一会儿才问:“为了桐秋吗。”
“嗯,他说这样…… 桐秋和她母亲好有个照应。”
“这样也好…… 她们要去的地方在同袍会的控制下,相对也安全……” 俞尧清了一下卡在嗓子里的痰,“他家人同意吗?”
“不同意,” 徐致远道,“他打算瞒着,而且以后…… 也申请加入同袍会了。”
俞尧的表情朦胧在热气里,烛光昏暗,徐致远看不真切,他只是说:“傅书白他之前和我说,他怕死,他的愿望只是安生,顺利地度过剩下的学年,在淮市找个可以让他吃饱饭的活就行。”
“他明明说…… 以后有什么拼命的事绝不帮我做了,他要好好生活。” 徐致远看着自己的手心,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加入同袍会,大概是受了吴深院的影响吧。”
徐致远本以为俞尧会什么也不回,说罢已经站起身来了,却听俞尧问:“你难过吗。”
徐致远脚步一停,说:“他愿意选什么不关我的事。”
“我知道,可他是你唯一的朋友。”
徐致远怅然抬起头来,心想起过去的种种,自己乖张又难伺候的性子赶走了一群愿意靠近他的同龄人,唯有傅书白还在坚持不懈地愿意 “舍命” 陪少爷。徐致远也曾警戒过自己酒肉朋友来来去去,不能付真心的,可这么多年过去,自己身边能说些倾心话的,还是只有这一个“酒肉朋友”,没走也没变。
“我朋友很多,又不止他一个。” 徐致远说,“只是觉得可惜罢了。”
“你心里能过去就好。” 俞尧说。
徐致远接过他手里的空杯子,拎起手边的一chuáng被子,说道:“你躺着吧,我去其它地方叫医生。”
俞尧便躺下了,他看着徐致远给他盖上被子,恍惚之间似乎在他清亮的眼眸底觉出一些留恋和哀伤来,正奇怪着,便听到徐致远说:“小叔叔,念棠联系我了。”
此时离梨落坊消失大概有十天,俞尧的思维被几天未睡的疲劳熬出锈来了,好一会儿才回想起来,说道:“…… 什么?”
“明天我会和他见面,他大概有些事情要对我说。”
俞尧怔然,他大概是把徐致远忽然来找诉说傅书白离开的事,和方才他脸上柔软的神色联系起来了,艰难地撑起上身,问道:“…… 在哪儿见面?”
徐致远将他摁下去,说道:“你安稳休息就好了。”
“不行……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俞尧说,“万一是什么陷阱…… 你确定是念棠给你发来的消息吗。”
“确定。他只让我一人去。”
“他说是关于什么事情的吗?”
“…… 小叔叔,这和你没有关系。”
俞尧攥紧了手指,说道:“你…… 不要胡来。”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胡来?” 徐致远疑惑道,“我只是来和你报一下信,我并没有骗你或者赌气。”
说罢,他看了面色苍白的俞尧一眼,深呼一口气,端着空杯子出门去了。俞尧坐在夜色里,很想把他拽回来问个明白,奈何嗓子发不出声,手脚又被腹痛给牵扯住了。
……
见面地点就在既明大学。
去咖啡馆或是餐馆这些地方反而容易bào露,徐致远就按照自己平时的轨迹上课,在文学院的一节选修课上遇见了念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