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撤销立案也需经过程序,再委屈你在这里待一天,后天我来接你。” 徐镇平留下这句之后离开了。
狱里空dàngdàng的,怕被发现偷钥匙的巫小峰赶紧溜回来把锁上好,环顾四周之后,悄悄问道:“俞先生,您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和我说。”
“不用了,” 俞尧抵着额头,疲惫地在石chuáng上坐下,抬眼看着他说道,“请你这些天帮我留意一下致远。”
巫小峰点头道:“好。”
……
徐致远离开工部局的公共监狱时,心乱如麻, 阳光灼疼了他脸上的伤痕,晃得眼前白花花一片,脑海里还在不断回放着刚才的情境。
他被俞尧宠溺习惯了,将说服父母这项 “工程” 设想得太过天真,而现实用一巴掌惊醒了他。
他期盼着的被父母、朋友包容支持着的平淡生活在这份天真破碎时,也倏然变成了触及不到的镜花水月。徐致远越想心越寒,眼前仿佛被成形的冗杂情绪拥挤着,只能看得见脚下走的这条路。
他撞到了人,匆匆地说了声对不起。那人的首饰被撞到了地上,徐致远捡起来还回去,发现对方是个同样魂不守舍的女人。
她在伸长了脖子朝工部局张望,神色急迫又迷茫,徐致远叫了好几声 “女士” 她才回过神来。
是个中年妇女,身着锦衣绣裙却不修边幅,憔悴的面容让人看得出是因他事失了魂,无心修理妆容。
女人呆愣愣地将徐致远递去的手镯取回,点头道谢,嘴中念念有词地向工部局走去。而那几个巡逻的士兵似乎见怪不怪一样,直接略过了那女人。
徐致远只是留意了一下,没有思忖太多,独自走回了家。
李安荣开门时眼睛发红,看见是徐致远,扬起手来就要打,可儿子落魄的模样映入眼帘,也没舍得将巴掌真的落到他身上。
“你还知道回来!” 李安荣收回手来,生气道,“上次也是这样,你总是在最危险的时候和我玩失踪,徐致远,你什么时候长记性!”
徐致远只说了一声 “对不起”。
母亲能饶了他,但是徐镇平却不能善罢甘休——管家和李安荣两人拦着才没有让他大动gān戈,但徐致远这番任性之行不可不训,徐镇平只好退而求其次地让这逆子在老地方跪着。
徐镇平在客厅来回,踱步骂了他近半个时辰,最后难以启齿地问:“给我说实话…… 你跟俞尧究竟怎么样了。”
徐致远似乎觉得再把堪堪愈合的伤口咬破皮才痛快,说道:“你觉得该做的,不该做的,我们都做了。”
李安荣一直以为叔侄两个早就恢复了正常关系,听到徐致远亲口承认时心头一颤,空张了张嘴。
徐镇平火上眉梢,吼道:“混账东西,那是你小叔!”
“他又不是你亲兄弟,” 徐致远喑哑道,“就算是,我们两个又不生孩子。”
“你……”
李安荣提前拽住了丈夫,说道:“算了,任他闹吧。”
徐镇平蹙眉看向她。只见李安荣面色苍白地说:“阿尧是知事理的人,他自己有定夺。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容他们两人商量去。”
徐镇平不解地凝目望向她,而徐致远的眸里似乎也点了擦亮了一丝火光,刚想说话,母亲便给他泼灭了火苗:“但我不会同意的。徐致远,你想怎样都好,你和阿尧我是不会同意的。” 她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地说完。
她的身影被多日的担忧和失眠折磨得微微踉跄,却拒绝了管家和丈夫的搀扶,慢慢地独自上楼了。
徐镇平也骂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对管家说:“就这样让他跪半个时辰,看着,他别让他离开一步。”
管家点头答应。
徐致远听见脚步声渐渐通往楼上,想要自嘲地笑一笑,却连嘴角都提不起来。
半个时辰过去,管家想要提醒他,但门外似乎来了什么人,于是他出去一趟,没一会功夫就回来,对跪着不动的徐致远道:“少爷,起来歇歇吧。”
膝盖麻得没什么知觉,徐致远到沙发上躺了一会儿,问道:“刚才是什么人?”
“没事。”
“您不用瞒着我。”
管家资质老,认识的人和消息门道也多,深叹一口气道:“是工部局廖德的夫人,自从在家门口见到廖大人惨死的尸体,jīng神就出了点问题,人都说她疯了…… 可还是能正常说话jiāo流的。”
徐致远蹙眉,拖着发麻的腿蹒跚一步,走到窗边,看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巧合此物真当玄乎非常——他从监狱回来时今天撞到那女人便是廖夫人。
徐致远问:“她来我们家做什么?”
“不知道,我问过夫人,她也没和廖夫人有什么约会。” 管家道,“在廖大人死之前我们两家并无联系,反倒是这几日廖夫人来拜访得勤,加上今天是第三次了,可她到了门口也不进来,只问主人在家吗,我说完她就走了…… 看样子是真的有点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