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尧静默着。
“小少爷会相安无事的。” 方景行笑道:“怎么,四年都等过来了,这一时却舍不得了?”
俞尧道:“我明白,只是…… 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久别重逢后的再次分离比漫无天日的等待更要让他难受一点。
“这你担心什么,” 方景行并不知道这叔侄俩的特殊关系,但也能感知到徐致远对他深厚的情谊,“小少爷不是最听你的话了吗。”
……
裴禛写完志愿书的最后一行字,抬头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俞彦。
俞彦一抬下巴,道:“签名。”
裴禛:“喔。”
从刚才开始俞彦的眉头就皱着,见他写完入会志愿书,终于忍不住道:“为什么孟彻会安排你一个组织外的人来帮忙。”
裴禛扣上笔盖,再次重申道:“我是被骗来的,对你们的事一概不知。” 不过他顺着逻辑猜测了一句:“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份不方便向同袍透露?”
“你呢,” 俞彦的表情比刚才要沉,“你既然和他非亲非故,为什么会答应他。”
裴禛将笔压在纸的边缘,发了一会儿怔,终于说道:“我曾经在无意间知道俞尧被陷害的证据,可是却为了自己苟活,没有在他最危险的时候站出来坦明。” 裴禛自嘲地笑了声,说,“很多年来我都以为俞尧的死与我有不可泯灭的关系,我答应他来帮你大概是想赎罪罢…… 对不起。”
俞彦:“……”
他看着裴禛脸上真挚的愧意和悲伤,忍住没将嘴边的话说出来。
他心想,孟彻找的这个帮手真是够清白的,他不仅不掺和任何政派相关,甚至连俞尧其实还活着的内情都不知道。
俞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手空比划了几下…… 算了,清白也好。俞彦拍了拍他的肩膀,未置可否,只说:“不要总是沉溺过去的事情了,要向前看…… 过来帮忙。”
“嗯。”
在别墅这段日子里与世隔绝,因为有不断地进货源,物资还算充足。而娱乐方式除了赏院子里一成不变的花,就是和能喘气的人聊天了。可是这群人都身负着秘密,守口瓶演得兢兢业业,不轻易和人jiāo谈,亏得裴禛也不是话多的人,不然非要憋死不可。
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伤员前来,他们皆和俞彦相熟。裴禛猜测这些人大概都是经历那次任务而被追杀的同袍。
裴禛起早贪黑地忙碌了一段时间,发现医疗用品隔几天就会缺货,随着断货的间隔越来越长,裴禛的工作也因此受到了影响。他也问过进货人,得到的回复是抚临的医疗物资的个人购买渠道遭到了政府的限制,他们由于害怕bào露而不敢进得太多。
于是裴禛只好和俞彦商量,伤员若是继续增加,不仅物资,连医生人数都要考虑增添。
俞彦说可以,但是几天都没有捞来新的医生,只好先把物资补齐,拍拍裴禛的肩膀,让他先暂时先一人担起这个重任。
自从来到这里,裴禛就已经把心态放平了,他一边给伤患打了记消炎针,一边想起了不是他亲自开方就不吃药的俞尧,无奈道:“专逮着我一人薅羊毛这件事,真让你们兄弟俩玩明白了。”
俞彦笑了半天。
他们熟了之后,闲暇时难免会谈到俞尧。
俞彦还是跟裴禛说了俞尧四年前越狱成功这件事,裴禛知道真相之后,心情复杂地去院子抽了半天的烟。
不管怎样,至少缠了他多年的心病稍微治愈了一些。俞彦也不想让他太过介意,于是跟他聊天解闷时扯了些愉快的事情,就比如——他木头了近三十年的弟弟终于开了花,有喜欢的人了。
裴禛说他知道。
俞彦好奇俞尧的那位心上人是什么样子的。
裴禛把烟掐了,说:“…… 挺闹腾的。”
“姑娘家闹腾点多有活力,” 俞彦啧啧感叹道,“我倒是没想到阿尧正正经经了这么多年,竟一朝被个小他七年的学生给整得小鹿乱撞了。”
裴禛心情复杂地回想起徐致远来,轻声自言自语道:“那是小鹿乱撞吗,那是兔子瞎蹦。”
“什么?”
“没事,”裴禛听他口中的 “姑娘家” 时,就知道俞尧还未完全向他坦白,只好说,“可以保证的是,你见到你’弟媳‘的时候肯定会很惊喜。”
……
徐致远打了第二个喷嚏,问旁边的仆人要了张纸巾。
孟妙常问:“怎么,你感冒了?”
“我没事,这儿的香水有点冲,我在百乐门都没闻到过这么……” 他遮住嘴巴又打了一次喷嚏,把话说完,“…… 浓的味儿。” 说完他看向孟妙常,不禁问道,“你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