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左卫把乔乐的情况仔细地向顾辰修做了汇报。靠墙而立的男人闭了闭眼，终是苦笑了一声。
“左卫你看，谎言终归还是不能靠谎言包起来的。”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左卫没说话，只是一向淡漠冷情的眼中映出顾辰修苍白的脸色，同时显出点不忍和关切来。
“没事的，该来的总会来的。”顾辰修说，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乔乐知道这些也好，我已经不想看着她总睡下去了。看起来有时候困境也是种好事，它逼着你把东西都给看清了。”
“是…”左卫低低应到。
顾辰修做了个深呼吸，旋即拉开旁边的门把手走进去，脸色已然是平静的。
乔乐把自己蜷缩在床角，用被子严实地裹住身体。只余下一双带泪的眼睛，警惕而恐惧地盯紧床边的催眠医师。
“阿正，你们都出去吧。”顾辰修轻声开口。
蓦地，乔乐才像被惊醒一样，目光移到来人身上。
“辰修…”颤抖带着哭腔的低语，她的眼泪一下子流的更多了。
“过来，乐乐。”顾辰修走过去坐在床边，浅棕色的眸里带着温润的笑意。他向她张开胳膊，白皙好看的指尖
轻轻勾了勾。
乔乐一向最喜欢他的眼睛，温柔勾人的，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着笑，给她带来莫大的安全感。
这时候处在极端恐惧里的她，甚至下意识就想扑过去。
可是就在她要动作的时候，却蓦地僵硬在那。她记得，是顾辰修把她交给那男人的，她明明记得的，是他亲手把自己交出去的。
为什么啊，她都求他了，可他还是要把自己推进噩梦里。
乔乐的眼睛里染上更多的恐惧，身子发抖地更厉害了。她不敢上前，只越发往床角瑟缩去。
顾辰修的神色明显晦暗和落寞下去，他朝她伸出的手垂在床上，看着她轻声问：“怕我了吗？”
“怕…”乔乐怕得发抖，闪着泪光的眼睛看着他，“为什么你要害我，为什么要骗我…”
“是我自私了，乐乐，是我的错，”顾辰修垂眸低声到，声音发哑。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强硬地一膝压在床上向她探过手，“但我没有选择。”
“不，别过来…”乔乐顾不得听他说什么了，她怕得慌张地向后躲去。
但顾辰修没有给她躲开他的机会，他很快伸手箍住她的腰，伸手把她拥进怀里。
“不要，
不要让我睡！我不要！”乔乐下意识地挣扎起来。
“不睡了，不会了。”顾辰修什么也没做，只是把她放平在床上，伸手抚了抚她的发，“不要屈腿，伤口还没长好，会崩开的。”他哑声说。
这样的动作和声音却让乔乐整个的警惕和害怕一下子垮掉。
现在的她就像走在永无天日的黑暗里，就那么一点点光亮，哪怕是可以灼伤人的烈火，却也是她唯一的难得的慰藉。
“辰修！辰修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乔乐泪湿了满面，哭得一颤一颤地控诉他，“为什么要给我注射药物，为什么要改我的记忆，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告诉我…”
尽管如此，手里却还紧紧抱住他的手腕。生怕再一放开，就是再一次陷入暗无天日的噩梦。
顾辰修心里像撕裂开一样的疼，他以前最怕她的眼泪。可就在这几天，他觉得她把十几年的泪都要流完了，全都是因为他。
“乐乐，你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吗？”好久之后，他还是艰难地开了口。
“那天晚上…”乔乐猛得愣住了，她闭紧眼睛，似在回忆。可突然，她的肩膀便狠狠地颤抖起
来，不可控的泪水很快落了满脸。闭上的眼睛像是坠入了噩梦一样难以睁开，表情是恐惧而痛苦的。
顾辰修握紧她的手，在她耳畔焦急地唤她的名字。过了好一会，乔乐才蓦地睁开眼。
直到看到顾辰修的瞬间，便红着眼眶用力抱紧他的脖颈：“我好怕，辰修我好怕。乔安童用好尖的东西扎到我腿里面，王山燕…她害死了我爷爷，是王山燕做的，辰修，她杀了我爷爷！”
令人心碎的哭声，乔乐的嗓子都要哭哑了。
顾辰修用力地回抱住她。
如梦呓一般蛊惑的低语落在耳中，顾辰修身上熟悉的好闻的体香，他温热手掌一遍一遍抚过发顶的触感，慢慢地抵消掉回忆恐怖的余韵，让乔乐终于能冷静一点。
她回神过来，发现自己已是遍身的冷汗。
“你说我要怎么办…”他苦涩的声音在耳边慢慢响起，“你知道吗乐乐，你被救回来的第一次清醒里，反应比这样还严重好多倍。你可能记不起来了，但我记得。我完全没办法看着你那么痛苦，所以我只能找阿正来，让你忘掉这些。”
乔乐怔住了，她的下巴僵硬地磕在他肩膀上，眼泪慢慢地
落下来流进他脖子里。
太久没有过思考的大脑就像生了锈的机器，艰难地运转起来。可很多关键性的东西想到就会引起头疼，身体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痛苦，但乔乐却咬着牙逼自己去回忆。
冷汗很快生了一额头，她骤然睁开双眸。
“辰修，小可呢，我的小可…”乔乐张皇地推开他，哀求地看他，“厉云霆他，他到底有没有把乔可抢走？我、我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我想起来就好头疼，我想见到小可，你别把小可藏起来好不好…”
顾辰修的唇紧紧地绷紧，他偏头避开她的视线，好久才艰涩地发声，“厉云霆没有把小可带走…”
乔乐一下子呆在那，愣了好久，泪如雨下。
她用力锤在他胸口，双眸血红，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向他吼出来：“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要拿小可骗我，顾辰修你告诉我为什么！我那么信任你，我那么相信你的话…你却骗我！”
她打着打着就哭得没有力气了，双手慢慢地放下去，捂住了自己的脸，大股大股的泪从指缝里流出来。
顾辰修的身形在颤抖，像是被谁一刀插进了胸口。
他最怕的，最怕的事情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