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可牵着乔乐站在两人几步远外的阴影下，回头，看了看身后站着的高大男人。
厉云霆感受到他的目光，低下头看过去，正对上乔可的。
他觉得身上忽而一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袭上心头来。
果然是他儿子，连这个犀利的眼神都一模一样。
正待他这样想时，乔可转过头去不再看他。与此同时，向芸颤颤地开口到：
“我那时候跟着我奶奶在街上打扫卫生，那天晚上奶奶下了雨，我们就在一个厂房里避雨。”向芸陷入回忆。
“我们好多人，有个每天都在咳嗽的苏阿姨，她虽然总生病但特别喜欢笑。还有一个特别会讲笑话的李爷爷，他对我特别好，一见我就能从兜里掏出来糖给我吃…”
“可是他们都死了…”向芸忽然声音尖锐，眼泪从禁闭的眼睛里流出来，“就是因为那个女人发现了我们，她杀人灭口，把他们都杀掉了…”
“可是他们把我藏在柜子里，我没被发现，我眼睁睁看着血溅了一地的…”
她的情绪忽而猛烈起来，说的话更是让几人心中一惊。
白刃揉着她的穴位，低声安抚着，向芸额头上渗出汗来，挣动的幅度慢慢弱了下来。
“一定要报警把她抓走，她害死了好多人
！”向芸说，“我亲眼看到她让人把一个小男孩的头打破了，就扔在垃圾桶里面…”
乔乐的脸色一白，握着乔可的手一下子攥了紧，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厉云霆。
却见厉云霆的样子没比她好多少，甚至更严重。脸色白得似鬼，被震惊得竟站都站不稳，不住地趔趄两步。
乔乐心里升起诡异的心悸，她想到之前谢枫依对厉云霆的仇恨和评价。
原本觉得吃惊和不解，根本想不到外界评价里落落大方又疼爱孩子的谢夫人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可现在又根本想不到，曾经居然是谢枫依对厉云霆起过杀心，甚至真的对他下了狠手。
若不是她那晚晚自习多留了一会又碰巧路过那里，那么厉云霆…
封闭已久的回忆早已落满了灰尘，好多次让乔乐想到都觉得情绪迟钝。
只是这次，有种有如冰水浇头一般的刺骨感。
向芸的说到那里，声音开始不住地发着颤，像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一怔，一下吊高起来：“可是那小孩死了没！我见过他了，他是人是鬼？是人是鬼啊！”
说着便猛得睁开眼，胸口大幅度地起伏着，像遭了梦魇似的骇人，又激烈地挥舞起手臂来。
白刃眼疾手快地先拔了针以免二次伤害
，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他。
可向芸已经往乔可这边看来了，她吓得瞪大双眼，颤颤地向他甩出手指：
“就是他！他是鬼来报仇了！他怪我没救他，他会杀了我！”
乔可低垂着头往后退，直把自己退到阴影里看不见人。
厉云霆扶着树干皱紧眉头。
他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向芸和乔可的身上。
这个疯女人在说什么？她想要说什么？！
她为什么会怕谢枫依，为什么会用手指着乔可质疑他“是人是鬼”？
还有为什么，她口中那个“把小孩的头打破扔进垃圾桶”的片段，曾经确确实实是发生在他身上的。
他七岁的时候。
恍惚间，有一个极诡异可怖的想法如闪电般滑过脑海，让他仿若全身血液倒流。
难道这个女人，是当年的目击者？
他查了这么多年都查不到的人和事，现在就这么毫无征兆地铺开在他眼前了吗？
难道谢夫人，谢枫依，那个在厉家唯一一个对他算好的人，却是背地里害他最狠的那个吗？
厉云霆蓦然感觉这一刻什么都变得轻且无力了，胸口空荡荡，死寂得让他难受。
白刃放轻声音，用温热的手掌包着她的：
“那小孩没死的，你忘记了吗？你告诉过我，你还见到有
人把他从垃圾桶里捡出来了，一个小姑娘，你想一想是不是？你别怕他，他不会伤害你的。”
“是，好像是，”向芸怔愣地放下手，像是突然才找回这个回忆来，呆呆地伸手比划着：“一个短头发的小女孩，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奶奶说等我上学了，就给我剪一个那样的学生头…”
白刃回头看了一眼，说不清是在看谁。
厉云霆再一次愣住了。
短发吗？
可他记得林婉晴一直都是长发啊。
她是那么爱美的人，从小到大都是留的长发。
怎么会是短发呢？
他的目光缓慢地落到乔乐身上。
他只记得乔乐，记得她是短发。
小时候他第一次路过她的班，见到她留着齐耳乖巧的学生头，那次她在做题的，用发卡把额前的发别在后面。
“是的…”白刃捏着向芸腕上的穴位，“那个小男孩没有死的，他还活着，你别怕。”
“不怕他…”向芸像小孩似的抽泣着，可一晃间竟又焦虑起来，“快把那个坏女人抓走！不然被她发现会被报复的，她一定会报复我，她会害死我的…”
“会的，我们待会就把她送到警局。”
白刃低声哄到，一遍一遍地说，直到见向芸绷紧的肌肉缓缓放松，他才轻轻
地从怀里摸出一阵镇定剂来。
向芸很快睡了过去，脸上的表情像是安然了许多。
白刃把她横抱起来，沉默地往车里去。乔可伸手拉着乔乐的手，跟着他去。
可他的步子忽而一顿，感到来自后方的阻力。回头，见到厉云霆拉着了他妈咪另外一只手。
“厉少，林阿姨还在医院呢，你不去了吗？”乔可问，声音很轻，带着点冷漠。
“让我和乔乐说说话。”厉云霆因这一连串的打击丧了半天，又被亲儿子这一句话哽了好一会，终是低声地开了口。
乔可没难为人，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乔乐的意见，见她点点头，便松手离开了。
“乔…”
“做个了断吧厉云霆，”乔乐先于他开口，眸色清冷得不含感情，“我已经没力气陪你折腾了。”
厉云霆后背抵着树干，垂眸看她。
不过话却没随着她的说。
“那天晚上你在哪？”他忽而这么问，却也没指明是哪个“那天晚上”。
乔乐神色有些恍惚，似有些感慨，末了却轻笑一声：“那晚是我下了辅导班的晚自习，路过那，听见垃圾桶里有声音，把你扒出来的。”
这样的话像是一记重锤似的直直砸到厉云霆脑后，让他浑身一僵，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