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奉皇上旨意,作为项国使臣出使孟国,威州城的百姓夹道欢送。项云龙骑着马,仅是朝两旁百姓随意示意,就引得下头的少女们连连尖叫。
程歌坐在马车里头听得分明,忍不住掀起了车帘一角朝外面看。正好看到一对姐妹花直望着马车前面的项云龙,眼里都是痴狂,不断摇着手里的巾帕,口中直唤“睿王爷”、“项将军”。
不止她们,周围还有不少的少女美妇都是这等模样,只看得程歌讶异不已。
“程姑娘,没想到吧?”
陈衍骑马在程歌的车轿旁,看她掀开车帘看得目瞪口呆,就慢了几步与她的马车同行。
“王爷是护国将军,也是项国的英雄,一直都很受百姓爱戴。这皇都里的姑娘还是比较含蓄的,以往我们行军到边疆地带,遇到热情的当地女子,都是要直接往王爷营帐里头闯的。”
“那正好,让他抓几个回去,就不用老盯着我不放。”
程歌心里忽然生了闷,放下车帘自顾自在车里闭目养神。
车子缓慢地走了半个时辰,总算离开了威州城。程歌只觉得车子忽然一重,抬眼一看,项云龙正掀开了帘子进来。
他不是出征,所以并没有穿戴盔甲。而是穿了较正式的服装,质料厚实,绣纹精细。头发正经地全部束起在头顶,用金丝发冠固定,比起翠珠给她垂在脑后的发辫看上去要精神不少。
马车里面很宽敞,大约有五六平米的样子。一边是软塌,一边摆了张木桌,角落里还有矮屉放了吃食杂物,都是固定在车底,不会因为路上颠簸乱动。
程歌坐在软塌一边,屈了腿抱着。见项云龙进来,条件反射地放下腿,警戒地看着他。
他三天没有回来睡,谁知道他会不会直接就扑过来。
但没想到,项云龙只是选了软塌另一边,盘腿坐了就闭目养神。
程歌看他脸色发青,不知道又在生什么气。但他不来烦她,她乐得清静。两人一人一边,车里安静的很。
出使队伍一路往北。这队里的都是精兵,行路神速,不出半日就已经走出威州城很远。而且,行军的时候声音很小,一点都不乱。
程歌趁这时候,把一号当铺的伙计给她的孟国皇宫地图又拿出来记背。
上次她去的匆忙,只是强记下了进去的路线和西华宫周围的地形。这次不一样,他们以使臣的身份进到孟国皇宫,以防万一,还是要把地图全都记熟了才行。
“哪来的?”
程歌正细背着地图,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抬头看到项云龙正盯着自己手里的地图。
“朋友给的。”她淡道,直觉他不会愿意听到刘惜之的事情。
但这次去救初善都要仰仗项云龙,程歌认为应该资源共享才对。于是她把地图递过去。
“这地图很详尽,上面还有侍卫交班的时间,很实用。”
项云龙却并没有接过。冷凝的双眸看她一眼,默然从怀里掏了一份东西出来。
程歌莫名接过。那赫然是一份地图。厚厚的一大叠,包括孟国的地理地图,孟国的军事布局地图,都城雪都的地图,孟国皇宫的地图。大大小小,全都标记得鲜明清楚,非常详尽。
程歌显然没料到他的情报网洒得那么深,居然连孟国的军事力量布局都有。
“其中的军事布局图未必准确,孟国的赞林鄂赞将军领兵多年,不会那么容易就让斥候营的人看透。其它的,比你那什么朋友弄来的地图可强多了。”
听程歌说到朋友,项云龙立刻想起她逃脱追捕时候帮她的那伙人。听她的口气,和他们还很熟。哼,他堂堂睿王根本不需要她那些所谓朋友的帮助!
“本王的斥候全都是精心调教,怎是你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可比的?你如果要跟着本王去,就不要老提那些人。不然,你就自己去孟国吧!”
项云龙越说胸口越闷,想着她不在他身边的时候都是跟那些人在一起就浑身不舒服,甩下话人一起身,掀了帘子就出去了。
程歌看着被他掀得直晃悠的布帘子,半晌没反应过来。
怎么她的朋友就三教九流了?她什么时候就“老”提那些人了?他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跟个女人似的?
真……真是莫名其妙!
项云龙这别扭说来就来,程歌被他搅得胸口也发闷。不过闷归闷,他之后就不跟她说话,甚至不出现在她身边了,她反倒落得清静。
出使队伍基本上都是军人,长期行军根本不算什么,从大中午直走到夜色黯沉,才在路旁树林的小河边安营扎寨。
换了别的女子肯定已经累惨了,偏程歌就不是什么别的女子。路上啃了点翠珠给她带上的糕点茶水她就觉得很舒服了,跟她只身从吉平村追去孟国比,这点疲累根本不算什么。
马车一停,她就下来舒展筋骨。结果老远看见了熟人,立刻过去打招呼。
“老姜叔!葛老!”
脆生生的声音没有多加掩饰,反正大家都知道她女子的身份。倒是这次她只是为了行路方便才穿的男装,没扮小厮,两个老头看了半天才把她认出来。
“哎呦,是夫人!”
两个老头可知道项云龙对她非常看重,不敢怠慢,喊着就要行礼,被程歌一手一个立刻拽住了。
“别!你们二老还来埋汰我?叫我程歌就行了。”
俩老头本来就不喜欢那些正儿八经的规矩,见程歌不介意,也就随她了,乐呵呵地拉了她到火堆旁说话。
“老姜叔,你不用管着那些伙头兵的吗?”
老姜吧嗒吧嗒抽着水烟袋,眼睛被烟薰得眯成了一条缝。“不--用,路上都是简单的吃食,他们自己就能搞定。”
葛老拿鞋底敲了敲烟袋,笑道:“你听老姜吹。本来都不用他来,是他自己听说将军之前几天喝了烂醉,怕手下这些人不注意给将军吃什么伤胃的东西,非要跟来的。”
他们一直待在军中,习惯称呼项云龙为“将军”。
老姜吐了个烟圈,“你不也是,都多大岁数了,这次也不是出征又不押运粮草,你个粮草官跟来做什么?”
“嘿,我不来。那些小家伙不知道未雨绸缪,万一出现什么状况吃食先断了那就完了。”
程歌听了称奇,“这次不是打仗,是出使,会出什么状况?”
葛老一听程歌问这个就来劲了,脸上都是兴奋的表情。程歌心想这葛老是年岁大了,不然搁在军中一定是不比叶全差的莽小子。
“这你一个小丫头就不知道了。一般出使都会携带国礼,这一路上可有好些贼匪望着呢。以往有使臣出使国外,将军都会受命派小队护送。外头的贼匪一看是将军护送,一般都不敢来劫。就是有个别胆大的,也都是被杀得七零八落。回头让将军知道了还来个上山围剿。所以一般就没人敢来了。”
看来项云龙威名在外,行军打仗方面确实是个当世的人才。程歌想起老姜叔之前说醉酒的事情和翠珠她们说的一样,忍不住问道:“老姜叔,听说将军平时千杯不醉?”
“是啊。不过他千杯不醉是拿命练出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
“在这军中,哪有将军不喝酒的?将军年少之龄就身居要职,不但要能打仗,跟下头的人也要热络,才会诚心跟随。他为了让他们彻底臣服自己,吃了特制的药丸短时间能毫无醉意,跟他们拼掉了几百坛佳酿。结果药效过了之后,反噬得他内伤,躺了几个月才好转。之后千杯不醉了,将士们也心悦诚服。不过只要他心里有事灌酒,立刻就会肠胃病犯。”
说到这里,老姜意有所指地看了程歌一眼,“我说程歌啊,别看老姜这么大岁数,看事情可清明。将军对你,那是动了真格的。你可不要再跑了。”
葛老也在一旁帮衬,“就是,上回你跑了可把将军气得。萤国送来的美女,脸没看清就全砍了脑袋。以往他哪回不是严加审问才治罪的?”
程歌被二老说得不太自在,小声嘀咕:“又不是我愿意跑,是他想着法子圈禁我,我才不得不跑……”
二老听到她嘀咕,互看了一眼也没再接着说。这男女之事,本来他们老头子也不便过问,还是随缘吧。于是两人转了话题,说了些军中的事情给程歌当故事听。随便说了几个,天色就不晚了。
程歌就跟着二老一起吃了晚膳,然后就慢慢踱步回马车。
一路上,遇上许多熟面孔都跟她打招呼。她虽然身着男装,不过大部分都跟着项云龙去洛佳关打仗,所以都认得她。碰上比较熟的,程歌都会跟他们说上几句。
她也因此心情很好。
重生之前,她大多是独自执行任务,并没有团队的具体概念。所以她很享受也很珍惜现在这种团队在一起的感觉。
其实深究下去,也是因为项云龙带兵带得好。这方面她还是肯定的。
“卢德海?”
快到马车停放的位置,程歌正巧看见侍卫队里的卢德海和一张熟面孔跟大伙一块吃饭,就过去打个招呼。她对着那个很熟悉的脸想了半天,脑袋里迸出个名字,“哎呀,你是阮民初!”
她记得这个人以前给她送过牢饭,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换人了。阮民初见了她也是又惊又喜。不过想到她现在身份不同,立刻放下饭碗恭敬地低头。
“夫人。”
程歌一拍他肩膀,“叫什么‘夫人’?叫我程歌就好……”
正说笑着,冷不防身后一股大力袭来直接抓了她手腕就跑,剩下一对人战战兢兢像看到不得了的东西站在那里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句。
“项云龙,你放开我!”
程歌扭头一看是他,立刻挣扎,但他力道大得出奇,直接拽了她快步走向马车。他的侧脸紧绷,脸色极度不好。
她还真是厉害。他这头不理她,回头就和那些家伙勾勾搭搭那么熟络。心里一股气升上来,撩了车帘子就把人往里丢。
程歌被他一丢人还没稳又被他一抄给死搂进怀里。
“睡觉!”
粗壮手臂一横,直接就把她的退路拦死,程歌被他一惊一乍的动作搞得头疼,拼命推他的手臂。
“项云龙,你发的什么疯?”她朝他吼,结果直接就被他翻到身下压住。
“我发疯?你先是为了别的男人来找我帮忙,然后又跟那些士兵这么亲热,你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是吗?”
项云龙气得又开始“我我我”的,而他这话把程歌的火也点上来了。
“什么亲热?我只是和他们说话,怎么到你嘴里就不干不净了?”
“不干不净?”项云龙气不过,直接把她小嘴压上。
“唔……”程歌唇舌被堵,气急了,弹腿用力一顶,项云龙只得把她放开。
两个人都气急了眼,出手成招,就在车里动起手来。外头的看着车厢晃动,又想起刚才王爷气急败坏的脸色,不禁都红了脸,自动把马车周围都腾开了地方,免得听了惹王爷生气。
可不成想,没多久,王爷就撩帘子出来了。一脸的怒色,惹得大家好奇死了也不敢问。
接下来的几天,路照走,但是所有人都发现王爷和程姑娘两人闹翻了,谁也没理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