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程歌赶到边城的战区时，项孟双方已经僵持了很久。孟国的军队就停在边城对面，领兵的是李海翊手下一员大将余睿。不知道在算计什么，还没有派兵出战。
陈衍虽然已经按照项云龙早已拟定的计划部署好，但下令的权利只有将军才有，所以项国也没有出兵。
“将军！”陈衍一看到项云龙赶到，立刻领着上了城楼。
程歌跟着上到城楼，看对面的灯火莹亮。
黑沉沉的夜色下，空中一轮孤月明亮。边城外面是一片广袤平原，从城楼上望下面的情况异常清晰。对面的军营里，大幅写着“孟”的战旗竖立。众多的士兵和战车排成队形正严正以待。临时支起的将领帐篷就在队伍的后方，有一名穿着将军袍的男子正站在帐门口和身旁的几名副手说些什么。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程歌还是能感觉到对面传达过来一股杀戮的血腥味。握剑的手有些发紧，她感到自己心里有些紧张。
她生活在和平时代，并不知道战争到底是什么样子。出任务的时候，有时候会去到一些有些战乱的国家，但都是争夺政权的小内战，并没有什么实质上大型的国战。而且现代战场，都是飞机大炮坦克这些东西，并不像这里都是以血肉之躯下到战场。
刚才云龙酒后吐真言，说出了自己对她的感情让她好感动，她心疼云龙疲惫一时冲动才会假冒他来这里督战。可到了这里，她忽然感到紧张，甚至……甚至是有些害怕。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胜任，如果她为云龙打了败仗，给他丢脸了怎么办？
“将军，领兵的是李海翊手下的余睿，此人善于攻城，李海翊恐怕是想用他来冒险。”陈衍报道。
攻城？
程歌回忆在军营里提到的白天那场战役相关的事情，云龙不太跟她说那些事情，这些都是她从其他兵将的谈论中听来的。白天的战役，云龙和孟国名将李海翊两人对战了三场，都是比得阵形。前两次都势均力敌，但最后一场，云龙变化阵形出奇制胜。
现在李海翊用了一个善于攻城的名将，又选在夜晚突袭，是为了想打闪电突击战占领边城吗？
等等。
“他们一直都没有行动吗？”程歌指了指下面。
“是的。”
隐在面具后面的清丽脸庞笑了笑，“那就对了。”
她知道了李海翊想打什么主意。战败之后反而用攻城这样积极进攻的战术，说是夜袭却只是弄得声势很大，并没有立刻出兵。不是声东击西，就是还有后招。必须要摸清楚他是想做什么。
程歌一直认为古代打仗靠的是将领的谋略，以及兵士的服从性和勇猛程度。从这些方面上看，古代的战争似乎比现代靠科技武器先进程度打仗更有技术性一些。
云龙麾下的兵士都是服从性极高，勇猛程度更毋须担心。假设兵士这方面他们这边已经是最优秀的，那么这场战役的决胜关键就是比拼两方将领谁的兵法运用得更为纯熟精妙了。
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时间留给自己紧张了，程歌在脑中迅速思考应对的方案。
“李海翊的大本营驻扎在什么地方？”
“孟国边城。离这里不远。”
“从斥候营里找三个人去孟国边城查探，看李海翊有什么有什么部署。事无巨细，全部都要报上来。特别要注意不寻常的事情。”
“是。”
程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让海禄星去余睿营帐，查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知已知彼百战不殆。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但不是每一个将领都能知道的。一个人的个性通常决定了这个人会走的路。知道了余睿的个性，对她等一下对战会有帮助。她还记得海禄星，他善于隐藏，观察很仔细，是刺探余睿最合适的人选。
“海禄星？”陈衍没想到将军会知道海禄星，“是，末将立刻去办。”
“另外，让守城将领带着这座边城和周围地形的平面图过来。”
“是。”
吩咐完这些，程歌进到城楼里的指挥用的厅堂里。不一会儿，守城将领拿着平面图过来，给她行了礼之后立刻说明了边城已经周围的地形。
程歌果然没有料错，这座边城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三个城门，一个就是临边境的北门，还有东南和西南两个城门。其中西南面是连接内地的交通要道，跟战役完全搭不到边。而东南面却临近一座大山，山的另一边通往孟国边境。
如果想从东南门进攻，那座大山会是极佳的隐蔽通道。
“不会错了，李海翊是想从那里攻城进来。他这次准备充分，还带了投石车这些，为什么余睿没有带上？若是攻城，那是非常必要的。他们夜袭，却一直都等着。难道是在等我们的酒醒？”
程歌点了点西南面的大山。“必须要去那里严加守卫。”
“可是将军，若是分散了兵力，恐怕会中了李海翊的声东击西之计。现在看来余睿是饵，但如果攻西南门的孟军才是真正的饵呢？”
陈衍向来睿智，这分析很有道理，不过程歌也不是只想一层的人。
“从李海翊的军营到西南面大山需要花上一段时间，而且山路难走，他只能先派一部分人过去，应该不会派重兵。而且，本王认为这也不是什么声东击西之计，而是双管齐下。”
“双管齐下？”
“没错。如果本王没有料错，他想两边同时进攻，如果我们没有发现西南门的敌军，那么他们就会从那边破城。若是我们想到了西南门，分散了兵力去那边，那么余睿就会从正面进攻。他是想双赢。”
陈衍点头。“不错，那我们应当如何？”
“赵江兴！”程歌喊道，门口的大汉上前一步，“末将在！”
“你带着射声营里一队精锐，赶赴西南门，和西南门守城的士兵应付那边的孟军。听好了，一只苍蝇也不允许飞进来！”
“末将领命！”赵江兴立刻领命而去。
程歌又点将：“程广益！”
陈衍身后的程老三拎着大板斧，走起路来脚步深重。
“酒醒了？”
程老三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多亏将军命林军医给我们发了醒酒的药丸。格老子！这药真是管用，吃了立刻就清醒了。”
“很好，不过这草药会让酒气从毛孔蒸发，等一下你们会闻到很大的酒味。”
乓乓！
程老三手里一对板斧对敲了两下。“酒气熏天又如何？打赢了孟国的那帮混蛋，老子还要不醉不休！将军，请下令吧！”
“好！”程歌往平面图上一指，“你带屯骑营的人在城门口待命，务必要是勇猛之士，你第一，让叶全跟在你身后。”
“末将领命！咦，将军，你还记得叶全？这小子要知道了，一定高兴死！”
程歌在面具后无声笑了笑。
过一会儿，去李海翊营地打探的其中一人回报，说他果然在余睿带兵来之前，就偷偷派了小队人马往西南方的大山去了。算路程，应该快到西南门口了。
程歌命此人立刻去西南门通报赵江兴，然后又命步兵营的校尉方进准备应战。这时，海禄星回来了。
“如何？”程歌问。
海禄星道：“此人是李海翊麾下一员大将，骁勇善战，勇猛非常。但这人和程校尉一样……”他忽然顿了顿，往旁边看了看程老三。程老三骂了一句，“你有什么说什么，不要管我！”
“是。”海禄星继续说道，“此人和程校尉是一样的脾性，直爽非常，打仗喜欢上阵冲杀，不喜欢耍那些兵法手段。这次李海翊似乎是让他在门前诱敌，不论受到任何的挑衅，都不可以贸然开战，必须要得到李海翊的命令才可以。我过去的时候，他正因为不能上场打仗一肚子不高兴呢。”
程歌一听，立刻又对程老三道：“立刻到城门口候着，城门一开，立刻就给本王上去叫阵，务必把余睿给叫上阵来！”她转向方进，“把陈小刀和李大力借给程老三，让他们上去挑衅。”这两个人，说话一唱一和跟说相声似的，一定能把余睿给挑出阵来。
一切准备就绪，程歌一声令下，城门大开，这场战役就此展开。
之后的进程和程歌所料相差无几。李海翊派人去西南门偷袭，被赵江兴带着射声营精锐用高超的箭法歼灭，林尉风做后盾，出身山野的他善于游击，带兵进山把正跟着过来的步兵打掉了大半。
程老三带着叶全、李大力和陈小刀声势浩大地冲出城门，直接冲进了余睿的营地。好一个神力叶全，上去就把营门口一面旗给掰断了直接扔标枪那么投到了余睿的营帐门口。再加上李大力和陈小刀两人的讥讽，余睿气得不顾命令直接就跟他们打了起来。
当屯兵营的人和余睿的部队混战的时候，程歌派轻骑营的人混在其中，瞧瞧地包围了上去。轻骑营校尉在城楼上以棋为令，指挥着他们变换队形。当余睿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以绝对优势把他们团团围住。
这一仗，项军双赢。
看到余睿被缴下了兵器，由己方士兵押着，程老三带着叶全他们在战场上对着项国边城高呼“将军威猛！王爷睿智！”。城楼以及边城的士兵，也都跟着欢呼，声音洪亮，久久在平原上回荡。
听着他们因为胜利而高兴的喊声，程歌心情也颇受激荡。
她胜了！她总算没有丢云龙的脸！
程歌有些兴奋激动，走到城墙边上想跟他们挥手。谁知动作一快，不合脑袋的头盔动了下，往侧边歪斜。陈衍正站在程歌身后，清楚地看到了她尖细的下巴，一向沉稳的他也不由惊呆。
“夫……夫人？”
无奈地耸肩，程歌只能把头盔摘下。本来挽起的长发散开，在高高的城楼上被风吹得飞扬。
“是我，陈副将。”
“将……将军他……”陈衍傻了一般，有些说不出话。周围的将士也都停止了欢呼，全都呆愣了。
“云龙还在帐篷里睡着，他太累了，所以我……”程歌知道冒认将军几乎是死罪，虽然他们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但还是立刻从城楼上退后了一些。
但已经晚了，正押着俘虏回城的人里，李大力眼尖地看到了城楼上的将军忽然变成了一张女人的脸，而且还是。
“夫人！看，那是夫人！是夫人带我们打了胜仗！夫人睿智--”
他一带头，其他的兵将们先是呆愣，然后也跟着喊了起来。以前，向来英睿的将军带着女人打仗，他们私底下是有些流言蜚语的，不过现在，全数都没有了！
欢呼声继续回荡，所有人对这女子都是敬佩有加，陈衍和方进他们也都对程歌尊敬地弓身行礼，弄得程歌有些不知所措。
晨曦微露，程歌领着众将士回到后方营地，胯下的飓风脚步轻快，似乎也能感受到胜利。程歌一夹双腿，催促飓风快行，她急着想见云龙，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你们这班笨蛋！男女都分不清吗？”
从云龙的营帐，传来了熟悉的咆哮声。远远地，卢德海和阮民初正被侍卫压着跪在地上，兵器都被缴了去。程歌忍不住笑起来。
看来他已经醒了。
听到动静，项云龙看到大部队回来，他剑眉一拧，直接飞身到飓风身上把程歌揪了下来。也不管周围那么多人，劈头就骂！
“又跑！你又跑！”
程歌委屈地解释，“我不是……”
“你不是跑，是不顾性命去帮我打仗嘛！”项云龙生气地截过她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这样鲁莽，随时会丢了性命！”
他的声音真的很大，把程歌的耳朵都震疼了。可她知道他这是担心她，要不然他放在身侧捏紧的拳头也不会抖得那么厉害了。
这么多人在，程歌也不敢抱他。只是碰了碰他的手臂，扬着温婉的笑容，“不要那么凶嘛，我一定能打胜仗的！你看，我把孟国的大将给抓回来了！我没有给你丢脸。”
“你真是……”项云龙气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当他醒来的时候看到她不在，又发现自己的盔甲不见了，还听说“他”已经上前线去了，心里那是多么焦急！
但是她笑得那么自信，还打了胜仗。最重要的，是她总算安全回来了。
项云龙抬手给了程歌脑门一下，厉声道：“没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