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医院病例上可不会贴照片，这种县城的医院基本上没有那么完备的全面档案资料。凶手报警电话录音我也听过，他假装于明的朋友，详细说了于明的地址，心脏病史和曾经在医院里就诊过的诊疗记录。但于明并不是杨素和黄鑫的病人。我想他们俩并不知道于明的长相，但是肯定看过医院的病例档案，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所以才把昏迷的王翔当成了于明，取走内脏。两人虽然年纪差了将近十岁，但王翔由于比较胖，又有点儿秃顶，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老了不少。这样被杨素二人误以为是于明，也说得过去。”梁震说，“当然，这只是推测，一切还看石林一家是否能提供佐证。”
梁震一番话真让我觉得毛骨悚然。如果救死扶伤的医院都有这么龌龊阴暗的地下勾当，那还有什么是可信任的呢？
在我震惊之余，会议室的门突然开了，孙航的脸出现在门口。
“查到什么了？”梁震问道。
“哦，查到了从人民医院离职的一名医生。他叫戚风，原因是他造成了医疗事故，把手术剪留在了病人体内，造成病人死亡。病人家属不依不饶，戚风就被开除了。现在可能当医生都困难。”孙航说，“巧合的是，于明原本是他的病人来着。好像两人关系还不错。三年前，于明曾经差点儿病发而死
，是戚风将他救了过来，给他做了手术。于明住过几天院，戚风看他无人照顾，也偶尔去探望他，在这一点上，他是个不错的医生。”
“于明的病情是不是已经很严重，无法救治了？”梁震问。
“对，心衰得厉害，回天乏术了。”孙航叹道，“这种病，就算做手术，也只能争取个三四年的活命时间。”
梁震沉思道：“难怪他选了于明家来完成这件事。恐怕这件事于明也知情，他是特意提出要帮戚风报仇的。看来，苟富贵和屠苗心口上插着的刀子，代表的是复仇。于明尸体上插着的刀子，代表的是警醒。”
“就算是这样，那他干吗和王翔过不去呢？”孙航问。
“现在看来，真正和苟富贵，屠苗这二人有关联的不是于明，而可能是王翔。王翔也许也有强奸幼女的前科，只是可能并未被很多人发现。”梁震说，“我认为凶手是两个人。一个很可能是戚风，他做这些事就是为了报复人民医院，为了揭发杨素和黄鑫。动机可能是他早就知道二人的勾当，杨素两人怕他泄密，就先下手，制造医疗事故赶走了戚风；另一个是和强奸幼女案有关联的某个男人。他们两人作案并不是为了满足某种扭曲的欲望，而是复仇。这俩人的组合，算是复仇者联盟。王翔如果是二人合作的连接点，那么，王
翔很可能是第二个凶手所痛恨的，强奸幼女的前科犯。”
通过后续调查，警方还真找到了梁震推测的可能性的佐证，首先通过刘岩等人的调查，证实了屠苗强奸过的那个邻居家的小女孩儿是被领养的，她的生母已经病逝，生父名叫章磊，原本是市篮球运动员，由于前些年和人起过冲突，打架斗殴，把人打成重伤，在监狱里关了几年，今年刚放出来。章磊当时还是婴儿的女儿便被人领养了去。
章磊出来之后就在查询女儿的下落，而且一直处于无业状态，行踪不定，这就给他复仇提供了时间上的便利。
警方立即搜查章磊和戚风的下落。在警方搜寻二人的同时，石林也被从外地带了回来。
面对警方的讯问，石林只能交代了所谓的器官捐赠前因后果。
石林当时出院后，要带着妻女找县公安局法医做伤情鉴定和确认。但接下来的事，变得很诡异。
怀远县不大，法医也没几人。给石林一家做伤情鉴定的，就是当时给他母亲做尸检的。法医当时问了个让石林当场傻掉的问题∶你母亲的器官捐献，你收到了多少钱?
发现石林并不知情，法医接着说，那天，尸体送来时，他发现尸体的肝脏和肾脏已经被摘除了。他于是向医院了解情况，得知家属已经做了器官捐助。法医以为石林那时候也在
医院昏迷，并不知情，所以并未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可疑。
石林回去从家人那里得知了这起在他昏迷期间瞒着他进行的器官捐赠。家人告诉他，ICU的费用很高，超出了家庭的承受能力。ICU一名医生建议他们，女性伤者年岁过大，就算治好，也是植物人。而如果捐赠器官，他们可以得到二十万。
医生名叫杨素，是怀远县人民医院ICU主任，也是很厉害的外科医生。
这个价码对正在经受一起无法索赔的命案和面对沉重治疗费用的石家，无疑是个诱惑。在昏迷的石母旁边，经过一番争论，价格最终开到了25万。石家同意了捐赠。
当时住院费用的主要出资人是石林的堂兄。这笔钱也就如约汇进了他的账上。而当归来的石林向堂兄索要这笔钱支付医疗费后的结余部分时，却被告知，钱早就花完了，根本不够你们家四人住院的花费。可是粗略计算了一下，石林不信，因为根本用不上这么多钱。
石林先到医院找到了医生杨素。杨素微信传给他一张母亲捐献器官的登记表图片。但是他发现，登记表上根本没有登记单位和公章。
他直觉这件事不简单，肯定有什么猫腻，于是去医院闹事，以追究医院救治不当的责任为借口，暗中对杨素施压，想多要点钱。
可是杨素起初并没有搭理
他。
石林更加心理不平衡，接着找到怀远县红十字会。红会工作人员告诉他，怀远县近三年里都没有一例器官捐献案例。
石林又求证县卫计委一名官员。这位办公室主任却给出了全然相反的结论。他说卫计委知道这件事，石母捐献器官一事是按正常流程走的。
石林觉得这事儿更不对劲了，便想去北京查个究竟。这时候他也未必是想给母亲讨回什么公道，石林内心更想要的，其实是钱。
杨素怕他闹出麻烦来，最后又给了他二十万封口费，让他对这件事闭嘴，并且威胁说，如果石林再提起，那就不这么客气了。
石林隐约觉得这杨医生背后不是那么简单，收钱之后反而又害怕了，正好他也想外出打工，便带着妻女离开，搬家去了外地。
警方按照石林的供词，即刻查验了中国人体器官捐献管理中心的登记备案信息。可石母的尸检报告明确显示，石母死亡当天，肝脏器官获取地是北京302医院。几天后，天津第一中心人民医院出具了石母肾脏的病理检测报告，死者肾脏流入天津。
这调查结果细思极恐，意味着，一条高效的地下器官交易链条，在石家和石林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绕开了官方器官移植系统，从安徽直达京津。
没想到调查刑案的同时，却查到了这起离奇的器官骗捐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