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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仙侠 > 南宋北征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桩

抱犊寨东面山脚下数里之外,孛里海已驻军于此。

中军帐中一个年轻的汉军将领立在孛里海身前,满面殷切神色。

“都元帅,咱们什么时候攻上去?”石天禄瓮声瓮气:“把这抱犊寨拔了,一同南下对付忠义军。”

说话的汉军将领石天禄二十多岁,是宋叛将石珪之子。石珪也是红袄军出身的忠义军大将,前些年与贾涉不睦,便叛宋归蒙,跟着孛里海。石珪死后,石天禄便在孛里海帐前听用,颇得孛里海信任,待他如子侄。故此,石天禄在孛里海面前倒完全不拘束。

此次孛里海调史天泽的麾下精锐南下对决彭义斌,如此一来真定便空虚。武仙之乱未完全平定,孛里海便将石天禄派到真定来,协助史家围攻抱犊寨的武仙。

见石天禄如此立功心切,孛里海微微一笑:“来得及,肖乃台与史天泽先行一步罢了,等解决了武仙再南下,有你立功的时候。”

石天禄脸一红,他的确是看到其它部兵马已经南下赞皇,心中也急着想尽快南下,不由道:“那这山寨总是要打,咱们在这盯着看还能打下来?”

“哪有那么好打?这可是抱犊寨,山峰险峻,易守难攻。”孛里海笑道。

石天禄大奇,问道:“那咱们一直在这里等着,到底是什么作用,那些逆贼还能不攻自破?”

孛里海喝了一大口酒,笑道:“正是,等着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不多时,有士兵带了个汉人进来。那汉人躬身施礼:“小人李财见过都元帅。”

孛里海仰了仰下巴:“你家主人怎么说?”

李财讪笑道:“都元帅,小人的主人虽身在抱犊寨,但心在大蒙古国,可一直被逆贼监视,无从下手,早有反正之意,此番愿为内应献出抱犊寨。”

孛里海转头撇了一眼石天禄,脸上笑意愈浓。

只听那李财又道:“但抱犊寨中其余将领,冥顽不灵,不愿投降,主人打算明晚设宴,刺杀逆贼,迎都元帅入抱犊寨……”

孛里海哈哈一笑,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石天禄,说道:“我今日便要南下,明晚这功劳,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

石天禄大喜:“我明夜就把武仙这逆贼的首级拿回来,都元帅就等着瞧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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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犊寨位于真定府数十里外,东傍华北平原,西接太行群峦,南临太行井陉古道,北望滹沱滔滔。

山势巍然,仅南北坡各有一条羊肠小道可通至山巅,山巅豁然开朗,四周悬崖绝壁,顶部平旷坦夷,有肥沃良田六百多亩,正是设立军寨的绝佳之所。

武仙听闻许岸前来,大喜,立即派人下山去迎,许岸带着亲兵赶来的时候,远远便望见了蒙军的军营,他拿出望远镜远远观察,见蒙军并没有太多的兵马只是在山南数里之外扎了个营盘,没有做出攻寨的姿态,也没有封锁往来山路,心中也颇为奇怪。

“当面可是许统制?”

许岸见前来迎接的是一个中年武将,面目与武仙有些相似,连忙回复道:“正是,敢问将军如何称呼。”

“在下武贵。”那将领眼中带着喜悦。

许岸连忙行了一礼,他知道这武贵是武仙的兄长,武仙在真定反蒙,武贵原先驻扎在巨鹿,前些日子呼应武仙带兵前去打邢州,被何实击退,便退回真定与武仙合兵一处。

来到寨中,武仙也迎了出来,这些日子他丢了真定退到此处。蒙军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但困在此处武仙也是一筹莫展,山寨中虽然有良田,但供不了太多的兵马,山寨易守难攻也意味着——蒙军只要扼守住出山的通道,他们也只能困顿在山寨中。

许岸拜见武仙之后,说明来意,武仙思索片刻,招呼许岸一同来到一幅地图前。

“难,只要蒙军留一支兵马在抱犊寨外,我军便寸步难行,别说去取真定,便是出寨也会受到围攻。除非山下的蒙军退兵。”武仙指着地图解释。

许岸听着武仙的分析,思忖着战局,局势果然如武仙分析的一般。武仙守寨容易,出寨却是很难,他正在思索,武仙道:“许统制远道而来,明日恰好我兄长设宴,也顺便为许统制接风,咱们从长计议,若是蒙军退兵,我必定去取真定。”

许岸默然,回到寨中歇息,身体虽然疲惫,可是脑中却停不下来,围绕真定双方战局、兵力各种盘算,一会儿觉得忠义军占了优势,一会儿又觉得忠义军何处是破绽,又无法放心下来,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长叹一声,从包袱中取出横笛,这是在楚州贾淑慎送的竹笛,睹物思人又是一声长叹,这数月他一有闲暇便吹奏练习,比当初在楚州已经是精进不少。

夜间一同来的亲卫应当都已经睡了吧,这时候若是吹笛怕是会吵着大家。他只身往外走,遇上值夜的哨兵,询问僻静之处。哨兵见他拿着笛子,也好奇他半夜居然还有此雅兴,便指了一处断崖,告诉许岸那个地方僻静,不过崖边危险,千万不能走近。

山间小路,地形崎岖,好在今夜月色映得山崖一片雪亮,他沿着山路走到断崖之处,回头看看已经里营寨很远了。他从怀中取出横笛正待放在嘴边吹奏,忽然看到远处人影一晃。

许岸只觉得花了眼,定睛一看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本想不理,但心中总是有些放不下,便取出怀里的望远镜来,对着方才那个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正待放下,突然看到一个人影闯进视线,那人暗藏踪迹疾步前行,向自己所在的断崖走来。许岸心中忖道:如此夜里暗藏踪迹会是什么人?难道是蒙军细作?

那人影忽然停下,许岸以为自己被发现,连忙趴低了身子,却见那人只是停在那里好像是在等人。许岸身处断崖之上,如果走过去势必被那人发现,若是后退去找哨兵那么一来一回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许岸心中正犹豫不决,忽然从望远镜中又出现一道人影。两人聚在一起似乎是在低声交谈着什么。许岸低着身子前行,尽量不暴露踪迹,又往前数丈之后,其中一个人好像发现了什么转过头看来。

许岸大吃一惊,就地伏倒,不敢再动,隐约间见着那人形貌,却瞧不分明。

那人似乎没发现许岸,不一会,转身往营寨的方向走去。许岸用望远镜跟着看了一会儿,直至那人消失在树丛之后远,这才转过来看原处,另一道人影也不见了。

夜风中带着丝丝凉意,许岸心中却是一阵发冷,这两人有异样,心中微微一踌躇,向着另一个人影消失的地方行去。

走到方才那人消失的地方,许岸举起望远镜,前方人影绰绰已经出现。那人走得很快,显然对这山路很熟,许岸心中着急,认准方向快步向前疾行。

林里充满了清绿而潮湿的木叶芬芳,泥土里还留着去年残秋时的落叶,许岸每走出一步时鞋底都象粘在泥中,以至于抬起脚时发出了声响,待他再拿起望远镜的时候人影已经不见。

他知道那人就在左近,而且已经发现了他,危险的感觉越来越浓厚,敌人若是有弩箭之类的武器,这么近的距离他可躲闪不及。正想到此处,忽然感觉身侧一阵气息涌动,一年来身经百战,他身体比脑子反应要快,一闪身,一柄短刀从他身旁斩过,几乎要将他的左臂膀斩断。

许岸动作如兔起鹘落,只在瞬息之间,他身上没带武器,这么近的距离揉身而上,已经欺近那人身前,“砰”一拳击中那人的下颚,接着膝盖连续顶出,击在那人肋下,接着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那人惨呼一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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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许岸来抱犊寨这晚,严实也刚刚结束完军议。他今日早早散去了众将,回到营帐中又吩咐亲兵道:“今日我要早些休息,你们好生看守,不得有误。”

那些亲兵心知这些日子严实心中不快,慌忙答应都到门外站岗,生怕严实脾气发作。自从投靠了忠义军,严实平日里谦和之气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喜怒无常,亲兵们都不太敢接近。

将帐中人都打发出去了,严实从腰间取下了佩刀,缠着黑色丝线的刀柄,雕刻着麒麟的青铜的吞口,抽出刀来,拿出一方麂皮细细擦拭锋刃。浅黄色的麂皮涂抹了油后,在锋利的刀身上抹过,刀刃在麂皮的擦拭之下,犹如一泓寒水,透着森森的寒意。

这口刀还是严实投蒙之时木华黎送的。他还记得当时木华黎从腰间解下佩刀,抛了过来,自己刚刚接住,木华黎便道:“此刀赐予你,日后你需杀伐果断,若有不决,便用此刀,斩去心中千丝万缕。”

可此刻,他只觉得手中的刀很重,却斩不断心中的思绪,手中一颤,拇指微微一痛,居然被刀割出一个口子来。

他拿过一方白绢简单地包了一下,听到外面得脚步声从远到近,又停在门口,便轻声道:“进来吧,没人了。”

门微微地推开一条缝,幕僚孙庆躬身而入,脸上带着讪笑,一走进来,他便躬身道:“果然不出东翁所料……”

“把门关上。”

严实用刀指了指门,孙庆连忙后退,探出头去看了看帐外,又关上门,小心翼翼道:“果然不出东翁所料,孛里海以性命担保,只要东翁重新归附,便官复原职。”

严实将刀擦干,将锋刃放到眼前,对着火烛光看了看道:“我要的条件你说了吗?”

孙庆低低的声音道:“都说了,说若是东翁依计而为,日后彭义斌的地盘都归总管统属。”

严实将刀插入刀鞘中,问道:“薛胜怎么说!”

孙庆讪笑道:“他说他不敢作主,会尽快向孛里海都元帅禀报此事。依我看,若是事成,东翁便是头功,提出如此条件也不是没有道理。”

严实冷笑了一声,道:“头功,我严实为蒙古人立的功勋还少么,蒙古人是如何待我的?”

“这当然只是一说,呵呵。”孙庆讪笑了两下,道:“东翁,彭义斌若是战败,这河朔之地蒙古人也只能依仗东翁才能治理,难道还能落到别人的手中?”

严实起身,将手中刀挂在腰间,脸上仍是不见喜怒,只是低声道:“将领们怎么说?你可曾试探过他们的口风?”

孙庆脸上的笑意更浓:“诸位将领都是老兄弟了,跟随东翁这么多年,还不都是唯东翁马首是瞻,他们不管蒙古、大宋、大金,东翁想投哪里,他们都会跟着。”

严实垂下头,将双手拢在背后,只是沉思着。

孙庆见他不说话,接着道:“其实,东翁,忠义军成败只在彭义斌一人,若是效仿许岸杀史天倪,咱们也派些死士过去将彭义斌刺杀了,忠义军全军必定打乱,那样岂不一了百了,也不必费那一番周折……”

他还待再说,忽然看见严实脸色已变得铁青,后面的话已吓得吞了回去。

严实长吁一口气,道:“子贺,不是这等简单的。彭义斌若是赢了此战,必然继续北伐,河朔百姓也必然会再受这刀兵之苦,蒙古人若是赢了,我管理这些州县便可休养生息,虽说做不到大治,但让百姓安居乐业还是可以做到的。若刺杀了彭义斌,这些乱军必然散落各处,百姓又要遭殃。”

“东翁真是仁义啊,佩服,佩服!”孙庆又谄媚地笑了笑,心中却是知道严实想要的不仅仅是彭义斌,更是消灭忠义军这支军队。

“不用多说了,我向孛里海投诚,都是为了河朔百姓。”严实挥了挥手,“子贺,你让薛胜做好准备,说我会依计行事。”

孙庆行了一礼道:“遵命。”

“你去吧。”严实挥了挥手。这个计策太过冒险,严实也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疲惫。可是孙庆却没有走,反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道:“东翁,薛胜说此事之后想重新投入东翁麾下。”

严实哼了一声:“此事等事成之后再说,你退下吧!”

孙庆走到门口,又回头道:“东翁还在犹豫,是吧?”

严实看着他的样子,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一扶腰间的佩刀,喝道:“当然不是,这话是你该问的吗?”

“不敢。”孙庆躬身到地,恳求道:“东翁,无论如何,咱们开了弓,就没有回头的箭了,当断则断。”

严实眉头皱了皱,一言不发,挥了挥手。孙庆躬身一礼,倒退着走出门去。

门刚刚关上,严实低低一声断喝,利刃出鞘,将桌案一角一刀砍下,他心中知道,这一步迈出就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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