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越挖越近了，城头上的忠义军诸将也蠢蠢欲动。
“出战！”城头上的许岸吩咐：“不能让甬道修到城下！”
“统制，咱们怎么打？”牛大问道，攻击甬道肯定便不是踏白骑兵了，只能是步兵，可率领步兵作战的牛大心里却没底。
“兵分两路！”许岸道，“一路堵住头，一路从中间将其截断！甬道一旦断了，鞑子便过不来了。”
牛大抹抹嘴道：“那甬道的顶棚怎么掀，掀不开顶棚，可断不了甬道。”
叶七道：“统制，可否用震天雷？”
许岸皱皱眉，火药颗粒化完成后，确实做了一些投掷类的新战具出来，震天雷就是当作手雷来设计的战具，但还没完善，威力未达许岸预期，本不应该现在就投入使用，但如今形势危及也顾不了太多了，而且新战具也需要在战场上应用才能进一步拾遗补缺。
他转身吩咐：“先用套索或拍杆对付那顶棚，让火器营士卒准备震天雷。”
牛大已经派出两路人马，正将周全去断甬道，而国安用的将领吴国栋则率兵从正面出击攻打甬道口。
城门的侧面修有暗门，他们从暗门杀出的时候蒙军没有发现。突然从羊马墙后杀到甬道口的忠义军引起正在挖掘穴道的蒙卒一阵慌乱，拿着铁铲锄头的蒙卒后退回甬道，随后甬道中杀出了提着刀枪的蒙卒战兵。
狭窄的甬道拥挤，从甬道口杀出来的蒙卒数量有限，每个蒙卒刚冲出来就几乎同时面对七八个忠义军的攻击，刀枪齐下，蒙卒损伤惨重，转眼间各个甬道口都已经躺着几十具蒙卒的尸体。
吴国栋大喜，喝道：“就这么打，围住甬道口，鞑子一露头就刺！”
忠义军围着狭窄的甬道口，无数的枪尖吞吐不停，如群蛇吐信，几个蒙卒刚出甬道口身上便被捅了几个枪，摔回甬道中又将甬道堵住，甬道里也乱成一团。
另一路出城的周全便没那么好运气，蒙军的顶棚修得比较坚固，忠义军士卒拿着套索无从下手，掀开还真不容易，气得周全哇哇大叫。
五个甬道，两个已经过了羊马墙，另外三个也进入了护城河以内，周全很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将军，火在毡子上烧不起来，但咱们可以掀开毡子再用火烧里面的木板！”一个队将提醒。
“好，好，就这么办！”周全大喜，可掀开了毡子发现，顶棚的木板上也抹着半湿的泥巴，这下把周全气得够呛。拿着大刀往顶棚上乱砍。
“让火器营的弟兄出去！”许岸在城头见周全受阻，立刻把火器派了出去。火器营是许岸从士卒当中挑选出来专门使用火器的军队，共五百人，分成两部，一部在火字房操练，一部跟着选锋军到莱州。
此刻出城这几十个火器营的士兵由一个队将陈丰带领，这队将是原先何千重属下，回到登州后，许岸让何千重在军中选人重建彭义斌的重步兵，选锋军中长斧队有三百人，许岸计划扩充到一千人。陈丰并非力士，便被许岸调去火器营。
“每个甬道十个人！”陈丰大声吩咐，“等顶棚掀开，用震天雷往甬道里面扔，炸死那些鞑子！”
吴国栋这边正打得顺风顺水，忽然从一个甬道中冲出几个蒙军甲士，光看甲胄就不是普通的士兵。那是上好的冷锻甲胄，忠义军中也只有将领级别才穿戴得起。而几十斤重的甲胄穿在身上，那些武士依然能身手敏捷，那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故此，重甲武士一出现，围在甬道周边的忠义军登时抵挡不住。在重甲的保护下，忠义军那些长枪长刀杀伤力有限，而重甲武士的铁锏、战刀几次劈杀就将围在甬道口的几个忠义军撂倒，另外几个甬道口也有重甲武士杀出，形势立刻急转直下，忠义军士卒被推至甬道口几步之外，不断有蒙卒在重甲武士的带领下冲出甬道。
“那是怯薛军！”城头上的国安用瞳孔微微收缩，口中呐呐说道。
许岸听说过怯薛军，怯薛并非单纯的战士，他们是成吉思汗钦点的禁卫军，最早是由百人的贴身护卫发展为一万人的勇猛军队，包括1千名宿卫，1千名弓箭手，8千名散班，木华黎当初便是成吉思汗四大怯薛军将领之一。除了成吉思汗，现在诸王也开始建立怯薛体系，称为诸王怯薛，人数扩大到了数万。
有资格带领怯薛军的只有郡王带孙，那表明蒙军为了攻城将带孙的亲兵都派过来了。许岸立刻下令：“让楚万龄的长斧队压过去！协助吴国栋！”
杀出甬道口的蒙卒也越来越多，好在其中怯薛军的人数并不多，否则忠义军已经败了。吴国栋又惊又怒，领着最后的预备队也冲了上去，可虽然他作战勇猛，但只战了不到片刻，他身边的几个护卫就阵亡了，自己也被两个怯薛军逼得连连后退。
吴国栋依然死战不退，可正在此时，一声断喝在身后响起：“吴国栋，让开，把鞑子留给我！”
吴国栋听得那是楚万龄的声音，急忙退后几步，与楚万龄擦身而过，金刃劈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楚万龄一斧劈下，一个正在追击吴国栋的怯举起战刀格挡，铁斧重重劈在战刀之上，余势不衰，刀和斧头一同砸在这个怯薛军的肩膀上，“砰”一声，他的肩甲凹陷，人也随着倒了下去。
随着城头鼓点响起，同样重甲的长斧队在楚万龄的身后发出了呐喊压了过来，与怯薛军撞在一起。
按理说怯薛军的战力无论是单兵作战还是团队作战都是要强过长斧队，但要命的是怯薛军此刻在步下，并没有马匹。而步下作战却同样被身披重甲的长斧队正好将其克制。那是因为长斧是对付甲士的利器，怯薛军的重甲，在十几斤巨斧头的劈砍下顿时失去了防护作用，而怯薛军的铁锏、铁锤毕竟太短，若是单兵作战还能依靠个人武艺杀伤这些长斧武士，可在结了阵的密集长斧队中如何能幸免？顿时落了下风。
“开！”在一群忠义军士卒大喝之下，一个甬道的顶棚终于被掀开，甬道中几个蒙卒一下子从阴暗的甬道被阳光直射，适应不了这么强烈的光线，刚眯起眼睛抬头看，就被冲上来的忠义军长枪直接刺杀。
“让开，快让开！”陈丰大叫，“投震天雷！”
几个身穿红衣的忠义军士卒，冲到甬道边，拿出几个装着木手柄的瓷瓶，打着了火，又投入了开了顶棚的甬道两侧，又快速退下。
“轰！轰！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夹杂着一连串撕心裂肺的惨呼，战场上突然产生的巨响和掀起的浓烟震惊了所有的人，如法炮制之下，另外几个甬道也被打开顶棚投入震天雷。
震天雷一个个被火器营得士兵投入甬道中，甬道中狭小拥挤，震天雷带来的杀伤巨大，发出的巨响和浓烟也让给甬道中的蒙卒造成极大的恐慌，他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在甬道中自相践踏乱成一团。
城头上的许岸看得连连摇头，他想象中的手榴弹可不是这么用的。好在虽不完美，但战果还是不错。甬道被截断之后，其中的蒙卒失去了支援，立刻被忠义军围歼，蒙军主力猛攻过来，可为时已晚，在城头的石砲和箭矢猛烈打击下，蒙军主力依然没能将甬道中的蒙卒救回去，几百蒙卒包括其中几十个怯薛军被忠义军杀死在城下。
“那是什么战具？”帅台上的带孙气得摔碎了手中杯子。
周边几个将领面面相觑，这震天雷也是忠义军第一次使用，他们如何会知道是什么。
“郡王！”杜丰上前道，“桑河之战忠义军用的应当就是这种战具炸开了冰河，让王珍全军覆灭的。”
带孙忽然感觉王珍也许不是想象中那么无能，怒喝道：“这忠义军怎么这么多新战具？”
杜丰是带孙的副手，这个时候还保持着冷静，“郡王，既然甬道被守军破了，咱们再想办法便是，先让甬道中的儿郎们退下吧！”
带孙虽然怒不可遏，但这时也只能如此。
后段的甬道中还有蒙卒，此刻也只能退下，策划多日的甬道之战又被忠义军所破，带孙情绪低落，只是吩咐去探查忠义军这种新战具的消息。忠义军新花样太多，若是如此不断有新战具出现，那蒙军便是疲于奔命也难以应付。
城头上的许岸却还在想着如何发挥土制手榴弹的威力，这种新型战具还有很多缺点需要克服，他将城头交给牛大，又派人去城中将毕先叫来。可毕先还没到，国安用却先找来了。
国安用凑到近前，搓了搓手：“许统制，今日这火器是何物？”
许岸见他满脸期盼神色，应道：“我登州新研制的火器，震天雷！”
“震天雷？”国安用双目一亮，赞道：“许统制乃生而知之者，如有神助，令人佩服。”
许岸展颜笑道：“国统制这么急切赶来就是和我说这个？”
国安用看了看周边：“我有一计可破城外敌军，请许统制参详。”
许岸一怔，他正在苦恼此事，听得国安用是来献计，立刻屏退左右，问道：“是何计策，国统制请说。”
国安用理了理思路，说道：“咱们这飞艇能飞在空中，又有这震天雷，咱们是否能坐着飞艇到蒙鞑军营上空，将震天雷投下，无论是袭击蒙鞑中军帅帐还是粮仓，步骑再杀出城去，这仗不就赢了？”
许岸心中有些失望，原以为国安用有什么妙计破敌，没想到说的还是这个。他早已经训练飞艇数月了，目的便是让士兵乘飞艇外出作战，但目前还达不到自己预想的效果，故此不愿冒险。他摇摇头推脱道：“这飞艇只能飞在空中飘着，难以操纵，并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国安用凑近了些，说道：“这几日都是东风，飞艇若是撤了绳索，肯定是朝着敌营上空飞去的。”
“东风是不错，但这也太冒险了，飞艇出去就回不来了。”
“许统制是笑我胜捷军没有死士么？”国安用急道，“若能用此法击败蒙鞑，不知道要少死多少弟兄，只要此计能成，派出些死士不成问题。”
许岸想了想，数月来对飞艇的改造已经趋于成熟，燃料持续时间，飞艇操作控制机括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最难的是训练操作飞艇的飞卒，数月下来也没训练出太多合格的飞卒。
国安用见许岸沉默，低声道：“许统制，咱们用飞艇夜袭，然后城中兵马也杀出去，上下一同配合作战，此战必胜。”
许岸从来没想过用死士，他谋划刺杀多次，屡次都是未算胜，先算败，筹划失败后如何按全撤退，可这国安用的计策却不同，明显是让这些人去送死。但许岸心中也无法苛求国安用，若真得能击败蒙军，那地面战场就会少死更多的人。
“太过冒险，飞艇夜袭的把握不到三成。”许岸道。
“统制，如今青州危在旦夕，一旦青州城破，蒙鞑全军而来，咱们胜算可更小了。”
许岸点点，国安用说的也是事实，他又思索片刻：“我再盘算盘算，国统制等我消息。”
“那我敬候佳音！”国安用面露喜色，“我即刻回去招募死士。”
国安用走后，许岸也对这个计划冥思苦想了许久。
飞艇的动力就是燃烧器，没有方向舵，它的运动方向只能是随风而行。但作为理工科毕业的大学生，他自然知道其实还是可以通过操作，来控制飞艇上升、下降和转向。那是由于风在不同的高度有不同的方向和速度，飞行者在气球吊篮内，操纵着燃烧器，随时调整飞艇囊体内气温，也就可以操纵飞艇上升、平飞、下降、甚至变向，只不过对飞卒的要求太高，需要无数次的试飞训练，才能培养出一个合格的飞卒。
训练了几个月，飞艇目前应用还是很初级，大部分飞卒也只能初步控制飞艇的来去。若要使用国安用的计策，现在就需要冒险，让尚未训练合格的飞艇队出战。
只要飞艇在夜晚飞到蒙军大营上空，并投下震天雷，能给蒙军带领巨大的震撼，城中兵马同时杀出去劫营，天上地下一同出战，还真有可能成功。
想到这里，他也下定决心冒险出击。但若执行这个计划，那么飞艇的作战方式要改，震天雷的引线长度也要改，还要加紧训练那些飞卒。
翌日，木字房的工匠开始改造城中的飞艇，火字房的工匠大量配置火药，而国安用在忠义军中招募死士。出乎许岸意料的是，选锋军中操纵飞艇的飞卒有多人来应征夜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