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晨忙碌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项南方拨打出去一个电话。一切都弄得差不多了,他来到了项南方身边,对她问道:
“看你现在这样,我看你这上眼皮和下眼皮都要合上了,自己怎么能回去?有车来接你吗?”
项南方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对着叶晨答道:
“没有,我自己来的。”
叶晨打量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阴云密布,眼看着雨点就要落下来了,他在项南方起身后,将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说道:
“我送你回去吧,顺便帮你艾灸,让你好好睡一觉。”
项南方没有精神的点头答应了,此时再见不到她往日的英姿飒爽,就只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形象上的转变让叶晨莞尔一笑。
叶晨扶着项南方走出了医院,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项南方报上了地址,叶晨知道那里是市委的宿舍,他搞不明白那里明明离她家很近,她为何会带自己来到这里。后来想想,可能是出于避嫌的原因,也就没有太过在意。
叶晨不知道的是,项南方其实是有车接的,可是在看到叶晨帮她忙前忙后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摸出了自己的电话,让司机先回去了。
叶晨搀扶着项南方回了家,项南方在玄关换了一双有些卡哇伊的拖鞋,然后对着叶晨淡淡一笑,说道:
“我这里还从没招待过男生,所以都是女式拖鞋,你直接穿鞋进来吧。”
叶晨看着屋内光洁的地板,自然是不会那么不懂事,女式拖鞋就女式拖鞋吧,能穿就行,虽说稍微小了一号,可是也并不显得太挤脚。
他扶着项南方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去给她倒了杯水,项南方笑着对着叶晨说道:
“这里是单位分我的公寓,离区政府近,我平时多半都住这边,只有周末才回家住。”
叶晨打量了一眼屋内的陈设,舒适简洁,基本没有女孩子的小玩意儿摆件,反倒是沙发旁的茶几处,整齐的码放着一些书报,非常符合项南方的人设。
叶晨看着项南方慵懒的模样,笑着对她问道:
“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吧?”
项南方无精打采的摇了摇头,然后对着叶晨说道:
“家里的冰箱就是个摆设,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平日里不开伙,顶多备上一点方便面。再说了,朋友生病了,你都这么单独上门照顾,你不用工作了?”
对于这个答案叶晨还不感到意外,作为一名宣传部长,项南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说在外头应酬的时间居多,尤其是她还是个单身,所以日常实在是没有单独开伙的必要。
其实项南方最后的问话里也包含了她的一点小心思,之所以会在话语间打听叶晨的情感状况,因为她早就对这个男人产生了好感,要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借着探望宋清远的借口,跑去电视台顺道看望叶晨。
可是这个男人似乎是有些慢热,一直对自己没有回应,这让项南方有些挫败感。她不确定叶晨是不是真的对自己有好感,这种情感的不确定性让项南方心中有些焦躁。
平日里叶晨对自己虽然称得上是个暖男,和他的相处让自己感觉到很舒服,可是项南方不知道他是不是对哪个女人都这么关怀备至,就好像是个中央空调,所以她才会故意去探叶晨的口风。
对于项南方的心思叶晨自然是猜得到,他莞尔一笑,然后回道:
“我的工作性质加上我的业余爱好,决定我没那么多朋友,金陵作协好多次找我去参加作品的研讨会,都被我以工作繁忙给拒绝掉了,因为我有些社恐,所以这导致我的性格很闷。”
项南方有些疑惑的看向叶晨,然后好奇的问道:
“社恐?什么是社恐?”
“社交恐惧,简称社恐。”
项南方不由得笑出了声,对着叶晨说道:
“这倒是个很新鲜的说法,我都没听过。不过一个电视台的记者社恐,这个可信度可不太高哦,一成,你不老实哦!”
叶晨看着项南方与平日里不一样的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于是便说道:
“每个人都有着两幅面孔,一副是工作上面临外人的,就好像是我第一次在你办公室采访你的时候,你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干练、英姿飒爽。
而在与你私底下接触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你与众不同的一面。细心,善于为他人考虑,更有着小女生的率真与顽皮。
我也是这样,在平时工作的场合,你看我好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其实那些个采访稿都是我提前准备出来的。
私底下我更享受在老宅自己的那间大屋,独自坐在写字台前,给自己沏上一壶茶,然后用自己的笔触去创造一个五彩缤纷的世界,而不是去应付那些无用的社交。
这些年我最多的就是跟老宋一起找个不大的小馆子,点上几个可口的小菜,再要上一瓶洋河大曲,喝个痛快。要说朋友,你和他算得上是我为数不多的知己了。”
说着,叶晨从冰箱旁拿过了一个食篮,项南方问道:
“你这是要干嘛去?”
叶晨举了举手中的食篮,笑着对项南方说道:
“你今天是病号,只负责在家里好好的歇息。我去菜市场买点菜,给你做点好吃的补补,我就不问你想吃什么了,毕竟咱俩在一起也吃过好些次饭了,我自认对你的口味还算是了解。”
随着房门被叶晨轻轻掩上,项南方坐在沙发上,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上面,抱着两个抱枕,把腿上的丝袜盖住。
项南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到沙发旁的一个相框处,里面是她年少时扎着马尾辫的模样,这是她特意摆在这里的,只因为这是她与叶晨最初相识时的年纪。
项南方歪倒在沙发旁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冷不丁传来了敲门声,她这才想起叶晨去买菜了。她慵懒的穿上拖鞋,去给叶晨开了门,叶晨拎了拎手里的食篮,对她说道:
“稍等片刻,我做饭很快的,一会儿就好。”
说实话,项南方没大在意,因为她从小就不怎么缺嘴,尝过的美食简直不要太多。而且她小时候最早是在川渝长大的,习惯了麻辣重口,随着父亲来到金陵的时候,这里偏甜鲜香的口味,其实不大合她胃口,只不过这么多年也慢慢的习惯了。
然而一会儿的工夫,厨房里飘来的香味还是不由得让她鼻头耸动,她不由得站起身来,挪步到厨房边,好奇的看着叶晨在那里忙碌。
这时一道麻婆豆腐已经出了锅,叶晨正忙着往鲜红的汤锅里汆上好浆的肉片。一个大碗里已经铺好了底菜,随着汆熟的肉片盖在上面,鲜红的汤汁浇上,再放上几颗麻椒和辣椒段,一口烧开的沸油浇在上面,水煮肉片新鲜出炉了。
项南方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本来因为发烧感冒,她没什么胃口的,可是叶晨烹饪的香味还是勾起了她的食欲。随着饭菜端上桌,项南方品尝了一下,对着叶晨挑起了大拇指,夸赞道:
“一成,我真没想到你居然川菜做的这么好,咱们经常去吃的那家川菜馆,照比你的手艺可差远了!”
叶晨扯过了两张纸巾,递给项南方,示意她擦擦额角的汗水,然后说道:
“我知道你得意这口,所以特意帮着你发发汗。呆会儿吃完饭,我帮你艾灸疏通筋络,活血化瘀,然后用生姜艾叶泡脚,祛除体内的寒气。你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就能够有所缓解了。”
想到当着叶晨的面泡脚,这不由得让项南方的脸色微红。还好吃的是川菜,把她的羞意给遮掩住了,她微微颔首答应了下来。
饭后叶晨一个人在那里忙碌,先是清洗了碗筷,把吃剩的饭菜放入了冰箱保存,然后去到厨房烧水煮开生姜艾叶。
一切准备就绪后,叶晨先是用艾灸帮着项南方炙阴陵穴。项南方褪去丝袜,趴在沙发上,感觉到膝下胫骨内侧的被炙烤,她脸红的跟个苹果似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的。
十分钟后,泡脚的水温稍微凉了下来,能够下脚,叶晨让她一边泡脚,一边让她自己用艾灸炙烤中脘穴。这个穴位在肚脐上四寸,叶晨只是给她指明了位置,就回避了,毕竟男女有别。
送走叶晨后,项南方吃过药后,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一股前所未有的甜蜜包裹着她,让她感到非常舒服,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男人是真的心动了。随着药劲慢慢上来,项南方甜甜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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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成钢的案子在玄武区中级人民法院正式开庭了,达娃央宗作为原告被叶晨帮她请律师作为委托人出庭指控。因为涉及到个人隐私权,这次开庭是不公开形式的,到场的就只有戚成钢的老娘,乔四美压根儿就来都没来。
一周后判决书就下来了,戚成钢因为qj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八年,据说判决书被送到看守所的时候,戚成钢腿一软直接栽倒在地上了,额头磕在小便池的台阶处血流不止。
达娃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她在金陵分娩生下了腹中的胎儿,是叶晨帮她联系的医院。做完月子达娃准备踏上回西藏的归途了,这里对于她来说终究还是异乡。
临走的时候叶晨给她的包裹里塞了两万块钱,对她叮嘱道:
“达娃,把钱放好,火车上不是那么安全的,遇到事情就去找乘警。”
达娃憨憨的一笑,拉开了腰间的衣襟,露出了别在腰间的藏刀,对着叶晨说道:
“乔大哥,放心吧,孩子和钱就是我的命,谁要是敢打他们的主意,那就大家都别好过!”
叶晨苦笑了一声,心说这也就是九十年代火车安检力度相对较弱,再加上达娃是少数民族的原因。到了后世,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他对着达娃说道:
“回去了有困难就给我来信,你也算是我的异性妹妹了,能帮的我一定会帮的!”
达娃注视着叶晨,突然张开了双臂,用力的抱了抱他,然后说道:
“乔大哥,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没有你我怕是一辈子都找不到这个负心人,等到什么时候来西藏了,一定要联系我,到时候我好好招待你!”
今年注定了是个多事之秋,叶晨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进医院。先是二姨魏淑芳去到医院切除肿瘤做手术,齐唯义和齐小雅这对白眼狼为了推诿手术费用干脆在医院的走廊里就开始狗咬狗了。
齐唯民气到好悬没吐血,要不是常星宇在一旁劝架,他恨不得对这俩凉薄的狗东西大打出手了。最后还是马毓霖站了出来,老爷子还是很有担当的,话也说得很明白:
“我既然娶了你们的妈,就会承担起这份责任。只是我作为她的丈夫尽到这份职责了,你们这些当儿女的尽到了自己的义务没有?
我老伴儿这辈子犯下的最大的错,怕是就是生了你们这样的白眼狼了,都滚吧,没你们在她还能多活几天,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马毓霖是个文化人,就连齐唯民都是第一次见到他骂出三字经来,可想而知他被气到什么程度。
齐唯义和齐小雅臊眉耷眼的离开了医院,还没等他们走远,叶晨故意对着齐唯民说道:
“唯民啊,你没发现这两个东西走路的样子很像狗吗?不对,这么比喻完全就是在糟践狗了,他俩连狗都不如。”
齐唯民看着叶晨有些无语,平日里叶晨这家伙只是嘴毒,这时相当于破口大骂了,就连一旁的常星宇也嘴巴微张的看着叶晨。
齐唯义和齐小雅用愤怒的目光看向了叶晨,谁知迎接他们的却是叶晨略带挑衅的眼神。叶晨巴不得他们俩动手呢,这样他会不吝替齐唯民管教一下这两个狗东西,他压根儿就没在怕的。
齐唯义热血上涌就要往前冲,结果却被齐小雅给扯住了手臂,之间她小声说道:
“你怕是忘了这货有多能打,忘了那年有人跑去乔家闹事是怎么收场的了?”
齐唯义瞬间冷静了下来,身上汗毛竖起,这时他也意识到要不是齐小雅拦着,自己险些中计。终于还是跟齐小雅选择战略性撤退了。
叶晨哂笑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情,轻声道:
“就是俩怂货!唯民啊,怎么样?我早就说过,你这教育的方法不行,现在你吃到苦头了吧?”
一旁的常星宇气急,拍了一下叶晨的手臂,埋怨道:
“师哥,你够了!”
叶晨嘿嘿一笑,看了眼常星宇,对她说道:
“听到你叫我一声师哥可真不容易,你在这里照看着点二姨,我和唯民去到外面透透气。”
常星宇点了点头,对着二人说道:
“你们去吧,这里有我呢。”
鼓楼医院门口的座椅上,表兄弟二人分别落座。齐唯民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
“让你看笑话了。”
叶晨不在意的笑了笑,然后对着齐唯民说道:
“姨夫是个好人,他去世的早,所以唯义和小雅变成现在这副鸟样子,你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平日里你就是太惯着他们了,老乔躺在床上都十多年了,到现在也就是胳膊腿的肌肉萎缩,我们兄弟几个让他连个褥疮都没长,这就是差距啊。”
齐唯民翻了个白眼,用拳头怼了叶晨一下,然后说道:
“我发现你这家伙在气人这方面绝对是无师自通,没事不给我添堵你就浑身不自在是吧?”
叶晨居然点了点头,然后嬉皮笑脸的对着齐唯民说道:
“在见到齐唯义和齐小雅的德性后,我这才意识到虽然我的弟弟妹妹也不算省心,可是比起他们来那还真是强百套,这人啊,得学会知足啊。”
齐唯民也不是傻子,他知道叶晨这是在让自己把心中积压的郁闷排解出来,不要都憋在心里,故意在半开玩笑似的引导自己。不过他还是有些傲娇的撇了撇嘴,然后说道:
“懒得理你这家伙。”
叶晨轻轻拍了拍齐唯民的肩膀,然后收起了调侃的神色,一本正经的对他说道:
“唯民,乔家兄妹都是记恩的人,我们几个都不会忘了当初你们家对我们的帮助的。没有姨夫一直照料着我们几兄妹,没有二姨把七七接过去,我们也不可能有今天。
所以即便是唯义和小雅不孝,还有我们几个呢,这份孝道有我们和你一起扛。乔家兄弟姊妹多,即便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也还有他们在呢,怎么都会给二姨颐养天年的!”
齐唯民看着叶晨,神色有些复杂,这些年他与叶晨之间虽说时不时的磕磕绊绊,可是都是以表兄弟之间的打闹调侃居多,谁也没有真正生气过。他故意瞪了一眼叶晨,然后说道:
“跟我在这儿说什么丧气话呢?什么叫有一天你不在了?齐唯义和齐小雅不敢跟你动手,我还不敢吗?再胡说我把你的嘴打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