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笑道:“哟,这是升堂呢?你们几个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给老爷跪下。”
庄景明脸色愈发阴沉。
宋杭之不以为然地道:“不过是蹭了指甲盖大的一层皮,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事。”
庄景明没理会她,只是叫佣人抱走庄陶陶,又假惺惺地慰劳几个医生,叫了管家送走他们,这才对宋杭之道:“陶陶才六个月,今次磕破脑门,若是轻飘飘过去,那么家里工人会松一口气,下一次陶陶也许都是跌断腿。”
宋杭之看出他在强压怒火,耐着性子同她解释。
可惜宋杭之对庄陶陶未有多少爱意,也没有力气同庄景明理论育儿方式。庄汝连教出来一个同他一模一样的小儿子,刚愎自用、自私冷漠。
她早已想明白,如今唯一的盼头,便是安稳捱到明年春天,同庄景明离婚。
她的眼泪早就流尽,所有的愤怒也都奇异地散了去。看着庄景明时,她心内弥漫着冷漠的事不关己,面上却挂起和煦的笑。
宋杭之点了点头,笑道:“你讲得都很好。她才这样小,应该都要更加小心看管。”
也许因为她不再歇斯底里地哭泣,也没再阴阳怪气地讥讽他,庄景明脸上先是有一丝不确定,而后是一种浅淡的雀跃缓缓蔓延开来。
但他仍拿不准宋杭之的想法,便道:“杭之,你照顾陶陶都好辛苦,我让eric推掉晚间应酬,以后每天八点钟前回家,今晚的事不会再发生,好不好。”
他低着头,带了一点小心翼翼地讨好。
其实宋杭之喝得醉醺醺回家,庄景明讲出这样的话,便是息事宁人的意思。
宋杭之笑道:“不必如此。你明年春天就要接班,现时应酬自然多。”
她都好久未对庄景明有笑脸,此时嘴角若有似无挂着笑,被庄景明看在眼里,都令他惊喜交集。
他轻轻环住妻子。
是了,他们已经都有孩子。陶陶那样招人喜欢,捧在怀里像一团小猫咪,杭之一定也喜欢她的,她会是很好的母亲。
从前他对不起她,他有那样多身不由己,但总归是亏欠了她。可是幸好还有漫长的余生,令他可以去补偿她。
想到余生,庄景明便忍不住将宋杭之搂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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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杭之越来越发现,庄景明对庄陶陶表现出一种极端的宠溺。连家中佣人都发现,只要在先生面前,用心夸赞小小姐,面冷心硬的先生也会变得好说话。
庄陶陶很聪明,也很健康,力气跟小牛犊似的,刚满十个月便学会跌跌撞撞地走路。后面为了能够每天陪她散步,庄景明甚至真的推掉工作日晚间应酬。
那天宋杭之去参加unesco主办的一个有关海洋生物的公益活动,遇见robert的妻子elsa,两家在浅水湾的宅子是相邻,往来也更频繁些。
elsa先是夸宋杭之气色都好很多,又夸庄景明顾家。
“我都常常看见alex推婴儿车,有时陶陶好调皮,在婴儿车里哭闹,一定要下来自己走路,alex也不发火,都好耐心跟着她。”
elsa笑道:“我跟robert讲,他能做到alex百分之一,我就阿弥陀佛了。”
“其实就连我自己,有时对小朋友都会不耐烦,哪里能做到alex那样耐心。”
宋杭之道:“庄陶陶被他惯得都无法无天。”
elsa摇头笑道:“也许做daddy都会更宠爱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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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庄景明的溺爱,庄陶陶天不怕地不怕,充满勇气和力量,唯独一样令她感到恐惧——她怕黑。
可是世界上又有几个小朋友不怕黑呢?或早或晚,他们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漆黑的长夜。
庄景明在这件事上,对庄陶陶仍是无限纵容。他命令佣人夜间不准熄灯,会客厅、餐厅、厨房、书房、影音室,连酒窖也不放过,整座宅子都要灯火通明,直至天亮时分小小姐睡醒起床。
宋杭之觉得他不可理喻。
有一回,趁庄景明去星岛出席某高峰论坛,晚间睡觉时,宋杭之去关了儿童房的灯,只留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给庄陶陶。庄陶陶趴在床上,吊起嗓子,中气十足,嚎得百转千回。
宋杭之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边上看一本侦探小说,瞅了庄陶陶一眼,闲闲道:“鼻涕擦一擦,别吃进嘴里了。”
庄陶陶哭着哭着,瞧见宋杭之没什么反应,打了几个哭嗝,仍是哭,不过不似方才那般气贯长虹。
正在这时,门被推开,只见庄景明疾步走进来,衣摆都被风卷起,一脸阴霾。佣人跟在后面,朝宋杭之使眼色。
庄陶陶见到庄景明,不知从哪来的一股劲,又嚎起来,宋杭之耳膜都要被震破。
庄景明先是俯身抱起庄陶陶,边哄她,边问佣人:“谁关的灯?”
宋杭之拦住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