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日头下, 四周皆静,只听一段前奏过后,稚嫩的童声半说半唱地读了起来:
老刁婆, 嘴不闲,张家长,李家短, 谁家有事她围观,光看热闹不算完, 回去瞎编带乱造,说人全家要玩完。
沈家婆, 不灵便,她言人家已瘫痪;郑家女,分了手,她道女生不检点;李家翁,爱闲谈,她编老头婚外恋。
编排完,去乱传,没人信,她急眼,说得信誓又旦旦,赌咒发誓立誓言,扭脸回家笑得欢,反正报应难应验。
谁家夫妻吵个嘴,她去拉架两头编,撺掇女方闹离婚,告诉男方女不检,夫妻最后闹翻天,全因刁婆胡乱言。
别家婆媳关系好,她也看着不顺眼,朝婆念叨媳不孝,东西全往娘家敛,与媳苦口婆偏心,财产都为二儿攒。
两辈人,祸害完,她这嘴却不能闲,别人儿孙她也管,谁家孩子没对象,就说人要傍大款,赚的全是肮脏钱。
老刁婆,烂心肝,下地狱,见十殿,拔舌地狱百亿年,不够偿还她所言,掰她嘴,钳她舌,慢慢拽,生生扯,叫她长舌做毒妇,让她永生苦不堪!
叫她长舌做毒妇,让她永生苦不堪!苦不堪!
头顶上的太阳很大,温朔本来都热得有点儿冒汗的意思了,听完这段儿歌谣之后,却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得是什么样的仇恨,才能让人编出这样的内容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再看周遭所站的人,每一个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憎恶与痛恨,有的甚至已经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而且这些人在听这段歌谣的时候,以及听完之后的现在,愣是没一个jiāo头接耳的,大家的目光不是落在段小安的母亲身上,就是落在了温朔和鲁景民身上。
不一样的是,前者的目光都如刀似剑,如同想要用目光将坐在那的老人切成千万段,后者的目光则是在审视,似是想看看这件事儿这两名警察到底要怎么解决。
老爷子评书机的记忆卡里似乎只有这一段儿内容,播完一遍后停顿片刻,便又从头播了起来。
段小安也是头一次听见这么完整的内容,气得肺都要炸了,先骂播歌谣的老爷子,让他把机子关了,完事儿又冲温朔和鲁景民吼:“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他这都放得是什么?!他们就这么骂我妈的!”
“哎呦,小段你这话说的,”人群里一位和段小安年纪相仿的阿姨说道,“听说过捡钱的捡乐儿的,还没听说过捡骂的呢!这喇叭里放的是什么我们可都听见了,大家伙儿说说,哪段儿点她妈的名儿了吗?!”
“就是!”又有旁人附和道,“这不就是那个什么,那叫什么来的……”
“寓言故事!”一道相对年轻的声音响起,引得温朔和鲁景民一起看了过去,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就是用讽喻的手法讲道理吗!警醒世人的呀!”
“对对,就是这个。”
抱孩子的大姐瞥了段小安的母亲一眼,也说:“这不能放啊?我怎么觉得说得挺好的,这样的人不就应该下拔舌地狱么?活着就到处瞎传编排人,把别人家弄得乌烟瘴气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她这要是死了还能上天堂,还有什么天理?”
大姐此言一出,周遭围观的人纷纷出声儿,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各抒己见。
明面儿上虽然一个提段小安一家子的都没有,但实际上全部都在指桑骂槐,给段小安和她妈气得都快撅过去了。
可有什么办法?她们娘儿俩嘴再能说,能说得过这一群人?叫唤的声音再大,也被人群的声音淹没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说了一句:“……老刁婆不得好死!”
跟喊口号儿似的,大伙儿都应和起来,没一会儿就成了一群人一块堆儿喊这句话了。
那场面处理不好下一秒bào。乱都有可能,吓得温朔和鲁景民赶紧好言相劝,安抚群众。
好在是大家伙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温朔和鲁景民这身份的一说话,也都听进去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但这事儿不算完,接下来怎么处理那是相当棘手的问题。
温朔正脑壳疼,都没注意人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出来一位,到他跟前儿也不说话,拉着他就往出走。
“哎哎,”温朔扭脸儿一瞅,“张泽山?你怎么在这儿?”
张泽山看他一眼,示意他跟自己来,等走出人群的包围圈儿,这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别管这事儿,这老婆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歌谣里说的都是真的。”
温朔“啧”一声,道:“我琢磨着也应该是真的,现在这群人都和她有仇吧?全被她编排过?”
张泽山冷着脸一点头:“我爸老怀疑我妈外遇,就是她起头儿传的,因为有一回她去超市的时候看见我妈和一男的说话。后来但凡遇上我爸,她就要使劲儿给我爸念叨,我爸每次碰上她回家准跟我妈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