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质恶劣是一回事,还有道德伦理问题,再加上这个案子的背景跟普通人共鸣度太高,所以这把火就催起来了。”蒋衡说着用余光看了一眼纪尧,见他还是紧张,gān脆伸长胳膊拉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大腿上:“紧张什么,不是有我么。”
“有你有什么用。”纪尧嘟囔了一句:“你能管判决,还能管媒体说什么么。”
“能啊。”蒋衡笑道:“不然我们打个赌,我保证这次庭审过后,外面就算有你的舆论,也都是夸你的,你信不信?”
纪尧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还没等说出回答,蒋衡的车已经进了法院大门,停在了停车场里。
李玲华像上次一样,来得很早,几乎是在蒋衡停稳车的一瞬间就走上前来,敲了敲他的车窗。
有外人在,纪尧不好再跟蒋衡插科打诨,于是没说什么,自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下了车。
曾经有过针锋相对的冲突,李玲华面对纪尧时有点不自然,她垂着眼避开了纪尧的视线,含糊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后,就转而去询问蒋衡案件情况了。
蒋衡照例安抚了她两句,然后把李玲华和纪尧领进法院,各自安置好了。
证人有前期回避制度,无法参与旁听,于是从开庭之后,纪尧就单独待在了旁边的休息室里,等着庭上的消息。
这是项枯燥的工作,涉及人命的案子都审得琐碎而复杂,纪尧最开始还能安安心心坐在座位上等,可等了一阵子,实在无聊,gān脆摸出手机玩儿起了贪吃蛇。
本案的证人不止纪尧一个,还有两个年轻女孩和另一位修理厂工人。纪尧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但开庭两个小时后,他们都一个接一个地被叫了出去。
他们出去后就没再回来,纪尧有些紧张地站起来,忍不住扒着门框往外看了两眼。
可惜法庭那屋的门关得很严,什么风声都听不到。
直到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纪尧才接到通知上庭作证。他好像是蒋衡的最后一张“王牌”,推开门进入法庭的时候,里面的气氛已经显得剑拔弩张了。
蒋衡带着一副银色的半框眼镜,领口微微敞开了一点,又被领带束紧了,收拢进服帖的西装里。
他面前的一张白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备注,李玲华坐在旁听席上,已经哭晕过去了,正倚在一个年轻女人身上艰难地喘息着。
周芳站在被告席上,垂着眼睛不说话,也没看纪尧一眼。倒是被告的辩护律师抬头打量了一下纪尧,跟他短暂地视线相jiāo,然后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纪尧的视线匆匆扫过房间内的所有人,心脏扑通扑通地蹦。
“证人五号。”公诉人说道:“被害人车祸的事发当天,被救护车送往你院诊治,在诊治过程中,是被告签署了手术同意书,对吗。”
“对。”纪尧咽了口唾沫,说道:“是她。”
“她当时是否有主动表明身份的行为,或者主动告知被害人的身体情况。”公诉人问道。
“没有。”纪尧回答道:“没说。”
“确定吗?”
“确定。”
公诉案件的问话流程,纪尧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但这次大约是影响力更大的原因,所以问得更加反复和繁琐。
法庭室内前后共有三个摄像头,纪尧忍不住抬起眼,极快地瞟了一眼正对面的那个。
不习惯bào露在公众视角下的普通人乍一站在公开领域,很容易紧张,纪尧也不例外,他攥了一把手心的汗,忍不住看了一眼蒋衡。
或许真是心有灵犀,蒋衡恰好一笔落下,然后抬起头,视线跟他短促地相jiāo了一瞬。
跟在家里不一样,蒋衡今天看起来既不温柔也不纵容,反而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但他非常冷静,眼神沉稳而平和,纪尧舔了舔唇,竟然莫名在他这种眼神里平静下来。
他随着公诉人的问话简短地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场景,尽可能细致地描述了周芳那天的表现。
“当时是刘qiáng不肯签字,所以情况危急,我们就让被告签了。”纪尧说:“当时她还犹豫——”
纪尧说到这时停顿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犹豫”算不算周芳有“悔过”情节,也不知道这种细节会不会对现在的局势产生什么影响,但他权衡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
“当时她犹豫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签了。”纪尧说:“我们当时没有核实她的身份,她也没有主动说。”
“签字的时候,你们有对她单独说明手术风险和隐瞒传染病的风险吗。”公诉人问。
“有。”纪尧很笃定地说。
“五号证人和四号证人的证言jiāo叉印证,具有可信度。”公诉人下定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