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钗粉尽除,可脸上那一抹酡红却是消散不去,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什么旁的缘故。
司行庭轻轻靠近叶棠,骨节分明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垂眸,缓缓吻住她的唇,另一只手巧妙的松开她的衣带结。
叶棠紧张的抓着他的衣服,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都包围起来,她的呼吸也渐渐乱了,衣衫散乱,发髻松散,及腰的青丝铺满了枕头。
帘幔缓缓垂落,遮住一室旖旎,龙凤烛的火焰依旧跳跃着,热烈而美好,暖黄色的焰光,平添几分温情暧昧……
司行庭与叶棠成亲后,两人总算安定下来了,司行庭每天处理完军务就马上回来,丝毫不作停留,恨不得将军务处搬到家里。
叶棠则还跟以前一样,每日大半时间都呆在知衣阁,除了准备一些新的衣服样式之外,余下时间都在仔细记录近期发生的事,方便回去之后修补历史,这事在司府不太方便进行,所以她只能在知衣阁偷偷记录。
通讯笔不知出了什么毛病,一直都联系不上徐教授,她还想问问老头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能够让她“借用”一下。
司玉澜李择谌二人早已回了帝都,李泽谌是北方李家少帅,军务繁多,而司玉澜也得返回李家打理庶务。叶棠不大会打理后宅事务,察看账目流水,于是司玉深暂时留下来帮着四夫人操持家里。
知山三天两头到司府,总说有事找司行庭,司行庭在不在他都来,说来也巧,每次他前来,总能很巧的遇上司玉深。
“玉深小姐,这么巧,又遇上了!”
听到这声音,司玉深皱眉,脸上难得的显露出几分不耐,知山每次遇到她总要扯着她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她实在不胜烦恼,但因着她骨子里的教养,使得她没办法对他冷语相加,没想到,这倒更是助长了知山的“气焰”,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麻烦,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冷着脸,不搭理他。
“知山先生是找阿庭商议军务吗?”不待知山回答,司玉深便又道,“军机大事不容延误,先生快去吧!”
司玉深心想,她都说的这么直接了,他总不会还听不明白,还纠缠她吧。
可惜她并不了解知山,知山此人脸皮极其之厚,饶是司行庭也对他的厚脸皮叹服,并且这厮还引以为傲,乐此不疲的发挥他的厚脸皮天分。
“玉深小姐误会了,在下此番并不是来寻四少的。”知山解释道,“在下另有一事。”
“……”司玉深表示她并不想知道他有什么事,她只想赶紧远离他。
叶棠近来闲着无聊,喜欢在府里瞎晃悠,倒是让她撞见过几次,叶棠深知,知山此人虽然喜欢耍嘴皮子,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很周全的,照理来说,以他和司玉深的身份,他本该避嫌才对,可他却一反常态,上赶着跟司玉深说话,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现代八卦的因子让她看出了不对劲,这不,又遇到他俩了,叶棠打算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棠看得出来,知山完全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格外热情主动,反观司玉深,明显不想搭理他,只差把“莫挨老子”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知山一脸正经的说他另有一事的时候,叶棠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地握着他用来附庸风雅的折扇,骨节泛白,可见用了多大的力,他很紧张,为什么紧张呢?
叶棠心底咯噔一下,他该不会是,要对司玉深,表明心意吧?这可不行,他这样唐突司玉深,司行庭会宰了他。
想到这里,她坦然的走出去,丝毫没有偷听的羞耻感,大大方方地道:“知山,原来你在这里,少帅正好找你有要紧事相商。”
闻言,司玉深如蒙大赦,立马接话:“知山先生快去吧,军务要紧,莫要让阿庭久等。”说完,不等知山回应,朝叶棠浅笑一下便迅速离开了。
叶棠回以一笑,二人心照不宣。
“玉深小姐!”知山急忙出声,想要追上去把他的话说完。
叶棠拦住了他,“你干什么?你非得用这种方式逼死她?”
“我……”知山无言以对。
叶棠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偷听之后,便将知山带到了她和司行庭的院子,这里有司行庭的书房,很多重要文件都藏在这里,有重兵把守,平时除了张定周淮,碧玉碧水等人,其他人都不得踏足。
叶棠定定地看着知山,平时挺机灵的人,怎么在这事上犯糊涂。
“玉深姐孀居多年,也不居住在司府,这么几年来,不是没有人打过她的主意,她全部冷脸拒绝,外人无不赞她忠贞,说司家家风甚好,说督军教女有方。而她自己身上背负着多少你不知道吗?你这样做了,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你考虑过后果吗?玉深姐要承受多少流言蜚语,你想过她吗?”
“我想过,但是想来想去,我都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不妄想别的。”知山打断叶棠,“我只是,想让她知晓我的心意,我跟那些人不一样,我只中意她这个人,无关其他。哪怕,不能跟她在一起也无妨,我就想让她知晓我对她的情意。”
接着,知山讲述了他的过往,十二年前,他还是个十三岁的小少年,父母做着小本生意,家底殷实,他原本以为他的一辈子该是望得到头的,是一片光明的,好好读书,考入省城的学校,做个文化人,找家小报社工作,娶个贤惠的妻子,有两个可爱的孩子,将父母接到身边赡养……他本以为这该是他的一生,平淡而和美。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打仗了,他的家乡隶属鄞军,遭到程军的攻打,而他家所在的小城是主战场,受战乱影响最严重。程军阴险狡诈,趁鄞军不备发起猛烈攻势,短短两天便拿下了这座小城,接着,他们便在城里烧杀抢掠,程军督军压根不管,于是底下的士兵越发变本加厉。
他躲在草垛里,亲眼看到了自己的父亲为救母亲死在程军枪下,看到自己的母亲不堪受辱投井自杀,他死死地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他不幸被程军发现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的头,时隔多年,他还清晰地记得那冰冷的感觉,接着是上膛的声音,他睁着眼睛,迎接死亡,那一刻,他仿佛看到父母在家里笑着向他招手。
“碰!”枪声响起,接着又是几声枪响,押着他肩膀的力度突然消失,那几个程军士兵倒在血泊中。他愣在原地,木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没有血窟窿,他还活着!
他转头便看到院门口的少女,这便是司玉深,当时她主动请缨,带领一队亲兵潜入城内,准备与接着赶来的大部队里应外合,尽快拿回城池。
少女衣着干净利落,头上戴着帽子,头发低低挽起,白皙的脸上蒙了一层薄灰,有着日夜兼程的疲惫。她身姿挺拔立于门口,手中的枪指向他的前方,那是刚刚想杀他那人所站的位置。
“你没事吧?”那时的司玉深不过十七岁,嗓音清越,带着丝丝明媚轻快,像极了深山里溪水流过青石的声音,叮咚清脆,越过万水千山而来,成了知山耳中的天籁。
“没,没事。”
司玉深没有多做停留,派人将他安顿好,帮他妥善安葬双亲,便去处理城内其他事务。 知山带着鄞军给他的一笔钱去往省城,先生同情他的遭遇,破例让他进校旁听。恩师逝世,他便辗转到了司行庭手下。
“那时候我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身份不低,直到我在省城看到司家登报的照片,才知道她就是司二小姐,照片上她身披白纱,笑得温婉内敛,身边的男子一身笔挺的军装,仪表堂堂,就是当年收复城池的主将。”
“离开小城时,我曾远远地看到过她一眼,那时,她身穿军装,骑在马上,侧首向亲兵交代任务,有百姓去感谢她,她动作利落翻身下马,笑得爽朗张扬。她那样的姑娘,本就不应困于闺阁深宅,不应该用温婉贤惠来定义她!”
知山突然红了眼眶,“我本想着,她不知道也好,我就跟在四少身边,一辈子为司家,为鄞军效命,也算是报答了救命之恩。”
“我原想,就这样,伴她此生长久,但是……”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有些哽咽,“在四少的婚礼上,我看到了她的落寞,多热闹多喜庆的场面,她却显得格格不入,像个多余的人,无法融入,那一刻,我真的很难受,她本该恣意的活着。”
她生来就属于战场,若她不是女儿身,定然能成一军将领。
“我想陪着她,陪她一起走尽漫漫一生。”知山很认真的看着叶棠,他希望她帮他。
叶棠不知他俩竟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一时竟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