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最后一句话时,我忍了一下午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我的声音同时呜咽了。
他却故意大声说:“那好那好,就这样了,有什么话下次再说。”话音刚落,他“啪”地挂了电话。
我忽然明白,他并不是没听清楚我的意图,他只是故意掩饰,不想让丁凡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难过极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拔过去时,就看见丁非拿着一瓶可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笑眯眯地说:“跑了好远才找到,给你。”
我一边流着泪,一边死死地盯着他。他愣了一下,举着可乐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关切地问:“你怎么哭了?”
我拼命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正不知如何回答他,这时正好来了一辆公车,我赶忙对他说了声:“谢谢,车来了。”便逃也似地跳了上去。
我是个追求完美的妹仔,这么多年,我从没有恋爱过,就是没遇到符合自己条件的人,所以不想勉强自己。我投入了二十多年的感情,一旦爱上了,我便不会轻言放弃。我是多么希望这段感觉能够善始善终啊,一如我的人生。
但想起蔡宇今天的表现,我的理智,己为这段感情判了死刑。可我想看到最后的结局,他是一个男人,即便提出分手,他也该给我一个足够让我信服的理由,以成全自己脆弱的自尊。
因为明天就是周日,我没有去学校,直接回了家。
父母正在吃晚饭,只有一盘腌萝卜干,我想起白天蔡宇舅舅家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更加难过了。两位老人看我回来,也非常惊讶。
好半天,父亲才闷声问:“你一般都星期天回来,今天才星期六,你怎么就回来了?”
母亲关切地说:“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和蔡宇闹别扭了?”
到底是知女莫如母。他们就我这一个女儿,对我倾注了全部的关爱。本来,对他们的爱,我安然享受着,甚至很多时候感到厌烦。但是此刻,在外面受了一天的委屈,我多想趴在母亲怀里大哭一声啊。
但望着父母那两张黝黑的布满皱纹的老脸,我强忍住了涌入眼眶的泪。早在十年前,父亲就不做村长了,两位老人为了供我念书,成日操劳。他们无论风吹雨打,没白没夜地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点一滴地为我积攒读书的费用。
现在,我大了,工作了,我再也不能让他们为我担心了。
想到这里,我拼命摇了摇头:“没事的,可能是感冒了,我回屋躺一下就好了。”
母亲一听,非常着急,赶紧放下饭碗为我熬姜汤。
父母的年纪和丁副总蔡宇舅舅的年纪差不多,但那四个人,一个个保养得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而我的父母却比实际年龄老得多。若和他们站在一起,肯定别人会认为是两个辈份的人。
想起白天那个别墅客厅里的明亮豪华,再望望我家这三间灰暗的简陋的泥草结构的房屋,我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怨气:同样是人,为什么人和人的差别,会是如此巨大!有人整日忙碌却依然贫穷,有人饱食终日却享尽荣华?
那一夜,我第一次失眠。想着和蔡宇三个月热恋中的海誓山盟,想着曾和我海誓山盟的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属于我了,我的心被强烈的思念嫉妒与怨恨折磨着,苦不堪言。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接到蔡宇的电话,他的微信也没有一句问候。
以前,他每天都要给我打三四次电话的。老师们也明显感到了异常,再不提要我带蔡宇给他们看的话题了。
杨达民看我的眼神,也由愤怒渐渐变成了担忧。
我讨厌这种怜悯的眼神,但我也同样坚持着,不给蔡宇打电话,不给他发微信。直到又一个周末来临时,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拔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电话通了好半天他才接。
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全部的怨恨转化为柔情,我哽咽道:“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他顿了一顿,压低了声音道:“给我三个月时间,等秘书人选的结果出来来,我们再联系,好吗?”
还没容我答话,他又急忙大声说,“好,就这样,我有事,先挂了。”说完,便“啪”地挂了电话。
他的声音十分冰冷,如果不是一遍遍对照那个熟悉的号码,我怀疑以往那个对我说着绵绵情话的人是他。虽然这个电话我主动打过去,有自取其辱的感觉。
但幸好,他终于给了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好,不就三个月吗?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我还在乎这三个月吗?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学校就要放寒假了,可想想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我才能知道他的最后选择。其实,不用选择我己知道结果。但女人,谁不想靠这种藕断丝连的关系,来保持残存的自尊。
虽然电话不再响起,我也不再象以往一样,每到周末便火急火燎地赶往县城,但每当多嘴的同事小心问起婚期的时候,我还可以很好地掩饰着新鲜的伤口,甜蜜地笑着说:“快了,他最近一段时间特别忙。”
我用这种谎言来骗着同事,也骗着自己,说的次数多了,连我自己都认为婚期真的就在三个月后了。但我知道,只有一个人知道我这是谎言,那个人就是杨达民。
近来,他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担忧了起来,终于在临放假的那一天,他趁办公室没人,犹豫着走到我办公桌前。
自从那次泼了他一头一脸的鱼汤后,我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过后虽然我很后悔,特别是现在,我更是感觉冤枉了他。但每次他张口想我和说话时,我总是高傲地昂着头走开,我是个轻易不肯认输的人,不到最后关头,我不想让他知道,他的预言是正确的。
看到他来,我刚想站起来走开,他急忙说:“王老师,你,你还好吗?”
我故意甜蜜地笑着说:“当然,托你的福,我过得好极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