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漫漫原本以为这条路是回学校的,可是当她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已经来到了白川苍禾家楼下。
“白川,已经是晚上了。”周漫漫小声提醒着白川苍禾。
“怎么?怕我趁机欺负你吗?”白川苍禾笑了笑,说道。
周漫漫闻言,脸瞬间开始发热。
“我想和你聊一聊,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他轻声解释道。
“嗯。”周漫漫趴在白川苍禾的背上,应声回道。
来到电梯间。
“白川,已经不用走路了,你放我下来吧。”周漫漫拍了拍他的背,提醒道。
白川苍禾晚上忙着应酬,也没有吃东西,刚才回来的路上,周漫漫已经明显感觉到他体力有些不支了。
白川苍禾停顿了一下,按下楼层按键,说道:“一会儿电梯开了还要走路。”
他并没有放下周漫漫的意思。
周漫漫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他的背上。
“叮”
电梯来到了白川苍禾家的楼层,他带着周漫漫开门进去,小心翼翼地把周漫漫放在沙发上,再去转身关门。
“白川,我觉得我有点像个懒人了。”被他背了一路,周漫漫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有什么想说的话,非要在今天晚上聊呢?”
“有些话,想当面问明白。”白川苍禾搬了把椅子,坐在周漫漫对面,问道:“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
“啊。”周漫漫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回忆起过去那段不愉快的时光。
“那年,我爸爸犯罪入狱了。”周漫漫语气变得轻飘飘的,对于那段日子,回想起来就是满满的痛苦。
“就是你退学那段时间?”白川苍禾蹙眉,当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差不多吧。”周漫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那个时候,妈妈没有告诉我爸爸入狱了,只是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我爸爸了。”
“我记得。”白川苍禾附和道。
“啊?”周漫漫惊讶道:“你竟然还记得?”
白川苍禾点点头,想起了小时候的时光。
“何漫漫,你怎么心不在焉地?做动作专心一些!”教练凶巴巴地朝何漫漫喊道。
“哦,知道啦。”何漫漫还是漫不经心地答应着,但是脚下蹬冰的力量却没有增加半分。
“哎呀!何漫漫,你看着点啦!”
一个不小心,何漫漫和一个正在滑冰的小朋友撞在了一起,胸口被撞得生疼。
“何漫漫,你下去休息一会儿,状态调整好了再练。”教练只好让她先去一边休息。
“漫漫!漫漫!”小白川从角落里呼唤着她的名字。
何漫漫东张西望,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白川苍禾的弱小身影,她扭头看了看教练,此刻忙着指导别的同学,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她赶紧溜到白川苍禾身边。
“白川。”她跟白川苍禾打了声招呼,“你写完作业了吗?”
“早就写完了,都看了你好一会儿了。”白川苍禾语气里满是骄傲,但是转而又问道:“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老是挨教练批评?”
虽然之前何漫漫也总是因为动作不规范被教练责备,但是她都是给教练撒撒娇蒙混过去,然而今天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力气。
“我有点不安。”何漫漫小声嘟囔着。
“怎么了?”小白川赶紧问道。
“我爸爸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何漫漫沮丧着脸,“我问妈妈,她总说爸爸出差,可是都好久了,爸爸之前出差都会给我打视频电话的,可是这一次却没有给我打。”
“那会不会是叔叔他很忙啊,顾不上给你打电话。”小白川拍了拍何漫漫的背,安慰道:“你别担心,大人们工作都很忙的,他们忙完了肯定就回来了。”
“我一开始也觉得爸爸是工作忙,可是昨天晚上,我看见妈妈自己偷偷的哭。”何漫漫扭头看着小白川,满眼的担忧,“你说,我爸爸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是不是出车祸了?”
“你别瞎想。”小白川赶紧捂住何漫漫的嘴。
何漫漫挣脱开,继续说道:“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大人找不到了,就是出车祸死了。”
“你别担心,说不定今天回家你爸爸就回来了呢。”小白川继续安慰她。
然而,事实却是,何漫漫的爸爸再也没有回来。
白川苍禾从记忆里抽离出来,看着周漫漫说道:“那段时间你状态特别不好,总是被教练骂,你告诉我爸爸找不到了。”
“是啊。”周漫漫点点头,“后来我滑冰的时候走神扭断了脚,就再也没有去过训练馆,再后来,找爸爸讨债的人追到了家里,在家里乱砸一通,还把我推到了,我磕到了脑袋,妈妈说我醒了之后就忘了很多事情。”
原来是这样。
白川苍禾看着周漫漫的脸,努力克制想要摸一摸安慰她的冲动。
“都怪我,没有陪在你的身边。”白川苍禾自责道。
“那个时候你也是个孩子呀。”周漫漫碰了碰白川苍禾的脚尖,安慰道。
那天,小白川的爸爸又喝醉了酒,大清早在家里发起了酒疯。
一早要去训练馆上班的妈妈和白川苍禾,把他一把拽了回来,在家里翻箱倒柜地找钱。
“这是什么?”他醉醺醺地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盒子,“是钱?”
白父摇晃了一下,感觉里面的重量很是可观,两眼冒光地想要拆开。
“你还给我!”谁知小白川却一把扑了上去,就连白母都没有拦住。
“滚开,臭小子。”白父一把将他踹了出去,又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
拎出来,是一双破旧,但是被擦得很干净的大码冰鞋。
这是白母从垃圾箱里捡到的,问了训练馆的负责人,说是队员们旧冰鞋,扔了不要了,白母就拿回了家,她给小白川把这双旧冰鞋擦拭得格外新,想让他穿着鞋,从冰面上滑行,而不是总是在平地上练习动作。
这双冰鞋是个成人号码,小白川穿上并不合脚,但是这是他唯一的一双冰鞋,他在里面垫了很多鞋垫,又在脚指头的地方塞了很多卫生纸,才能晃晃悠悠地控制住这双鞋。
小白川格外宝贝这双冰鞋,有了这双鞋,他就可以和何漫漫一起上冰了,再也不用只能干站在冰场外了。
穿着这双鞋,他曾经和何漫漫在训练馆闭关后、等待何漫漫爸爸来接她的时候,一起偷偷上冰牵着手滑行,也曾拎着冰鞋去野外的湖面一起溜冰。
虽然那次野外溜冰的记忆,并不美好。
每次结束训练,小白川都会把它小心翼翼地包好带回家,好好地保存。
可是,这一切都被酒醉的父亲毁了。
“家里的钱呢?都被你买这个破东西了?”他大叫着,把冰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原本就陈旧的鞋子,哪受得了这样的暴击,冰刀和鞋子连接处应声断裂。
“啊!”小白川惊叫着扑过去,一边疯狂地拍打着白父,一边叫喊道:“你赔我的鞋子,你赔我的鞋子!”
疯狂的程度,让酒醉的白父就震惊在原地,他不再继续发酒疯,而是一把将小白川扔在地上,开门溜了出去。
“啊!我的鞋子!”小白川爬过去抱起被摔坏的鞋子,哭得撕心裂肺。
那两天,他都没有跟妈妈一起去训练馆,而是躲在家里修冰鞋。
可他哪会修什么冰鞋啊,折腾了四五天,才用胶水把鞋子粘好。
再回到训练馆的时候,何漫漫已经不在那里了。
他曾经跑去问教练,可是教练每次都行色匆匆,要不然就是在训练,完全没有时间顾及小白川,只丢下一句“何漫漫不在这里学习了”,就再也不多解释什么了。
什么叫不在这里学习了?
何漫漫去了别的地方学习滑冰吗?
但是小小的白川苍禾,谁又在乎他的感受呢?
他在训练馆里等了一天又一天,可还是没有等到何漫漫的身影。
难道真的如教练所说,她去了别的城市吗?
小白川的精神日渐消弭,他再也提不起一点兴致。
“其实,我早该想到你就是小时候的漫漫。”白川苍禾有些自责地说道:“你会滑冰,也喜欢吃酱油炒饭,会在我最低落的时候陪伴着我,那么多的相同点,我真应该早一点问你的。”
他垂着头,满满的悔意。
如果早一点知道,如果早一点知道周漫漫就是小时候的漫漫,那这段日子,就会好过很多了。
“这不怪你呀,白川。”周漫漫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安慰道:“任谁也不会想到两个姓氏不同的人,原来是同一个人呀。”
白川苍禾享受着此刻周漫漫抚摸的温柔,他抬起头来,眼里因为泪水的湿润而闪烁。
“能找到你,真的很好。”白川苍禾呢喃道。
周漫漫微笑着,她不明白、此刻也无法理解,是小时候什么样的情谊,可以让白川苍禾寻找十几年。
然而,自己全然忘记了。
应该遗憾当年的受伤吧,要不然,此刻的自己应该对那段快乐的童年时光记忆犹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