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事情还没有结束之前,这位先生暂时还不能走。”梁锦屏以为白母难过得糊涂了,赶紧补充道。
“这位先生你先走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白母转变了脸色,神情严肃地重复道。
“好吧,您先回去吧。”梁锦屏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白川苍禾,也不再坚持,说道。
见中年男人走后,白川苍禾看向白母。
“妈,你怎么了?”
“人家是冤枉的,不能让人家背黑锅啊。”白母终于忍不住了,说道。
“冤枉?阿姨,是这位先生撞了叔叔,没错的,是他自己承认的。”梁锦屏说道。
“你爸……你爸他是要用这种方式坑钱。”白母掩解释道。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周漫漫没有想到,白父竟然可以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就为了换点钱。
“还是为了赌钱?”白川苍禾咬着牙,问道。
“你爸他身体不行了,前阵子晕了一次,医生说是肝癌。”白母泪眼婆娑地说道:“医生说活不了多久了,你爸索性就想用这种方式坑点钱。”
“他都要死了,他去地底下还想赌钱嘛。”白川苍禾的语气仍然不好。
“他说……他说……”白母顿住了。
“他说什么?”白川苍禾问道。
“他说欠咱们母子的太多了,但是他没本事,赚不到钱回来了,只能用这种方式。”白母说完,又靠在梁锦屏肩膀上,止不住地颤抖。
“谁让他还了,他还得清吗?”白川苍禾喉结翻滚了一下,垂着头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
这么多年,他欠自己和母亲的,绝不能是一笔钱就能够解决的。
白川苍禾扭头看向抢救室,走廊里安静的可怕。
“阿姨,您先坐下等。”梁锦屏赶紧搀扶着白母坐下来。
走廊里,又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周漫漫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的声音,生怕惊扰了白川苍禾。
过了许久,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白母立刻起身,焦急地迎了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医生一个人身上。
“医生,怎么样?”白母赶紧拉着医生,语气急切中透露着恐惧。
医生缓缓地拉下口罩,叹了口气。
“患者送来的时候已经陷入重度昏迷了,我们尽力了。”医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锦屏,医生是……是……什么……什么意思……”白母声音颤抖。
周漫漫连忙回头看向白川苍禾,他后腿了两步,重重地摔坐在了地上。
“白川!”
周漫漫惊呼一声,赶紧扑向白川苍禾。
“阿......阿姨。”梁锦屏看了一眼白川苍禾,急切地想要冲过去扶起他,可是白母却没有动,她只得搀扶着白母,继续说道:“阿姨,节哀顺变。”
“白川,想哭就哭出来吧。”周漫漫蹲在白川苍禾的身边,轻柔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白川苍禾眼中的目光散乱,他嘟囔着:“死……死了……”
“白川……”周漫漫小声呢喃了一句,显然是被白川苍禾吓到了。
“怎么……怎么就死了呢……”白川苍禾忽然猛烈地摇着头,压抑在胸口的悲痛嘶吼出来:“他不能死!他没有资格死!”
二十几年来带给这个家的所有苦难,他想躲过去吗!
死了就解脱了是吗?
死了就能让自己和母亲原谅他所做的一切吗!
不!
绝对不行!
“白川,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周漫漫轻声安慰道。
“漫漫……”白川苍禾费力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嘴唇没有一点血色,“我……我再也没有爸爸了……”
巨大的悲痛袭来……
再也没有了……
生命中再也没有带给自己苦难的那个人的拉扯。
是该庆幸吗?
可是,那个自己最恨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想的却是用一种卑劣下作的手段,给自己和母亲留些钱,即使那是他这辈子都没有干过的事。
陷入昏迷之前,他知道告诉肇事者,我的儿子是白川苍禾,他在训练馆滑冰,他的手机号是……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让他一直恨下去!
“白川。”周漫漫终于鼓起勇气,将白川苍禾揽在怀中,“他是爱你的。”
他深爱着你,可是他却无能为力,他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却没有地方可以撒气。
带给了你和母亲这么多的不幸,可能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但是他却无法控制住自己。
“哭出来吧,叔叔路上会听到的……”周漫漫小声说道。
终于,白川苍禾再也控制不住,汹涌的情绪彻底淹没了他。
家里再也没有其他男人了,即使心如刀割一样,白川苍禾也得振作起来,张罗完成了父亲的葬礼。
原本就苍老的母亲,一下子老的不成样子。
“白川,你别再滑冰了,锦屏都给我说了。”白母拉着白川苍禾的手,声音中全都是乞求,“妈妈不能再没有你了啊……”
梁锦屏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妈,我的身体我有数的,你放心好了。”白川苍禾拍了拍白母的手,让她安心。
梁锦屏扭过头去,担心、嫉妒,占据了内心。
离开家的之后,梁锦屏终于开口说道:“你不该这样的。”
“什么?”白川苍禾疑惑地问道,语气中的疲惫令人格外心疼。
“你为了那块金牌,让阿姨这么担心。”梁锦屏淡淡地说道:“难道周漫漫比她还重要吗?”
“师姐。”白川苍禾虚弱的声音中夹杂了几分怒气,“你不能这么说,她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梁锦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白川苍禾打断。
“我不会让我妈担心的,你就不要再给她说些什么让她放心不下了。”说完,白川苍禾转身走了。
梁锦屏却被他怼得心里难受。
终究是自己做错了吗?
再回训练馆的时候,周漫漫依然是刻意躲避着白川苍禾,仿佛那天在医院里,陪伴白川苍禾的人,并不是她。
“漫漫,我们好好谈谈吧。”白川苍禾拦住还是躲避自己的周漫漫,说道。
“我们,应该没有什么好谈的。”周漫漫狠心拒绝道。
“你就想一直这么躲下去吗?”白川苍禾对着想要逃离的周漫漫的背影大声喊道。
周漫漫的脚步顿住了,过了好久,她缓缓转过身来。
“好。”
那就谈谈吧。
“为什么躲我?”白川苍禾看着周漫漫的眼睛,问道。
“我没有躲,只是……只是没有什么好见面的。”周漫漫低着头说道。
“是我吓到你了吗?”白川苍禾不解地问道:“是因为我说等了你很多年、找了你很多年,吓到你了吗?”
“不是的。”周漫漫摇头否认。
“漫漫,这事情发生之前我们两个的状态不是这样的。”白川苍禾语气有些懊恼,他接着说道:“起码……起码我们还是朋友啊,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不能是了?”
“现在我们依然是朋友。”周漫漫扭过头去,拼命忍住喉咙间的哽咽,说道。
“是吗?漫漫。”白川苍禾语气里满是怀疑。
“嗯。”周漫漫避开他的眼神,垂下头心虚地回答道。
“那……那你和他……在……在一起了?”白川苍禾声音颤抖地问道。
“白川,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小时候的何漫漫?”周漫漫没有理会白川苍禾的问题,自顾自地问道。
“漫漫,这……这不冲突的。”白川苍禾说道。
“为什么不冲突?”周漫漫反问道:“如果你喜欢的是我,在你不知道我就是何漫漫的时候,你喜欢上了我,那就是背叛了这十五年的等待,如果在你知道我之前,从没喜欢过我,那就是你喜欢的一直是你记忆里的何漫漫而已,不是我,不是你眼前的周漫漫。”
其实,这也是这段时间里,周漫漫最想不通的问题。
自己究竟是什么。
“漫漫。”白川苍禾吃惊地睁大双眼,“你怎么会这样想?”
“那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想?”周漫漫抬起头,迎上白川苍禾的目光。
“漫漫,在知道事实之前,我确实是把你当做好朋友的,但是你不同于别人,你带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是那种非常舒服的熟悉感,就仿佛我们认识了很久一样,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起小时候的漫漫,那个时候我总是反复告诉自己,你是周漫漫,自己不能对你有其他的想法,可是……可是我到后来才明白,为什么你对我来说,和别人不一样,就是因为你是漫漫啊,不管你是何漫漫,还是周漫漫,这都不重要了。”白川苍禾情绪激动地解释道。
“白川,我们可能……可能错过了太久了。”周漫漫低下头,淡淡地说道。
“漫漫,我们……没有机会了是吗?”白川苍禾声音满是失望。
人就是这么自私,即使之前自己跟梁锦屏说过,只是单纯地想要找到何漫漫而已,可真的当自己找到她,却想要把她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