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丕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碎裂,可随即他又恼恨地道:“那又如何,反正让太子死也是画舫主人和我的交易内容,中间有点无伤大雅的差别,他不会介意的。”
其余人见他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劝,而是一起关在密室里,商量起计划。
都督府里,在调集军队,太子那边不会一点消息都接不到。
柔阳郡主闻言,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死死拽住了凌玄的袖子,只是看她样子,竟然是准备和凌玄共同面对。
连凌玄也觉得意外,不由得微笑着看柔阳道:“你不需要怕,孤自由办法。”
凌玄原本就是故意用各种手段激怒王丕,逼着他造反,这才能名正言顺灭掉王家这个非常重要的棋子。
此时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中,唯独东风。
这个东风就是,他需要一个人去外面传信,让早就等候在外面的士兵在何时的时间攻打杭城,而人选——
凌玄的目光在众侍卫中逡巡一周,还没想好对策,就听到孟平和发财匆匆跑出来,叫道:“墨七留书,说她去见王丕,想办法让他允许自己离开杭城,由她去给留守在外面的士兵传信。”
凌玄想到他丢给婳棠的玉佩,脸色微变。
她竟然知道?怎么会?!
那个玉佩就是能调动士兵的信物,他假装一个小玩意一般赏赐给婳棠,就是让外人以为那不过是他打赏给宠姬的小玩意,不会将目光落在玉佩上,可婳棠——她是否真的知道那玉佩意味着什么?
从她的行为来看,她确实是知道的。
凌玄的原本泰山压于顶而不变的脸色,终于波动起来。
而对面的发财也气得脸色铁青,眼底是从来不曾有过的冷戾。
此时,王丕的房中,一个小厮匆匆过来回禀道:“都督,被太子宠幸的那个美人求见您。”
王丕闻言笑了起来,对众人道:“你们曾经和我说过,她就是那个能治好皇后的小侍卫,叫做墨七?”
众人纷纷点头。
王丕脸上的笑意更加邪恶:“真是天助我也,有了此女,我以后还有什么害怕的?”
然而,那边军师却有些担心地道:“她可是太子殿下的人,会不会是太子发现了我们暗地里的操作,所以排此女来打听?”
王丕摆手,自信地道:“今夜三更,那凌玄变回成为我手下的亡魂,随便他有什么阴谋诡计,也抵不过我手里的精兵,别说太子康健的时候,我也只是多费点力气,何况他现在病入膏肓,哼,别以为和我演戏,我就看不出他本就要死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众人都情不自禁看向门口,就见聘婷走来一个纤细的身影。
这是王丕第一次仔细打量婳棠,最后,他情不自禁舔舔唇道:“我终于在知道为何太子如此宠幸你,即便南巡都舍不得你独守空房。”
这句话暧昧露骨,众人都很自觉地退下,只有保护王丕的几个卫兵还举着森冷的刀剑,站在一旁。
婳棠环顾周围一圈,双眼有神地看向王丕:“听说您想和太子大战一场,我是来求您放我出城的。”
王丕简直不相信婳棠说这么幼稚的话,不由得大笑起来:“你想干什么?去外面通知太子驻扎的军队来搞我?你都不用脑子吗?难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过本都督也不会嫌弃你,受你做个妾侍,你以后好好听本都督的话,来人啊,请九姨太去房里休息。”
说完就要命人将她拿下。
婳棠却忽然抬头看了王丕一眼道:“你可听过李冯蕴?”
李冯蕴曾经说过,如果有危险,提他的名字,或许会有转机。
果然王丕听到这名字,不由得一呆,楞了楞:“那位鬼面神医?”
婳棠不懂为何叫鬼面神医,但是也很装逼地道:“就是他,我是他的单传弟子,太子的病已经被我治好了,我只负责治病,你们打架别牵涉我,我想走了。”
王丕闻言,心头剧震,一下子失态从座位上站起来叫道:“你特么真的将太子的毒解开了?!”
婳棠就笑了一下道:“啊,原来果然是毒,我只是用师傅为的活死人肉白骨的万灵丹给他服下,他就病态全消。”
“你,你!!”王丕气得恨不能扑过来掐死婳棠,可是他却知道鬼面神医在朝廷里的影响力,再说他不怕千军万马,却怕被人毒害啊。
“谁让你救太子殿下的?”王丕气得吐血。
看来那个凌玄竟然一直在骗他,假装自己不行了,背地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始行动。
他私自调集士兵进城的事情,未必能瞒得住,若是凌玄死了,他还可以说是有人谋害太子,他调兵是为了保护太子,若是凌玄没死,反而抓住了自己,那他就只有一个死。
王丕此时急得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自然想现在马上动手,于是冷笑道:“算了,我不和你这蠢女人一般见识,来人将她带下去。”
婳棠忽然道:“你最近是不是小腹常常抽痛?”
王丕闻言脸色刷一下就变了,还真被这个蠢女人说对了,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眼底迸射出杀意:“你害了我?”
婳棠一脸单纯地道:“我可不行,只是太子殿下前阵子让我配置了一味毒药,我想了想,应该是给您准备的,所以好奇问问。”
说完,她似乎就准备和押着她的士兵一起离开。
王丕忙叫住她,脸色难看地道:“你给我解药,我现在就命令人送你出城。”
婳棠却歪了歪头道:“不要你们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专门骗我们女人的感情,我已经发过誓了,再也不信男人,你亲自送我出城,到了城外,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从婳棠“天真直接”的话语里,王丕立刻敏感地嗅到了一丝不寻常。
看来这女人开始愿意帮凌玄,真的是被他的美色给骗了。
这几日,柔阳郡主和凌玄的暧昧,自然有下人来禀报他,王丕自然能脑补出,凌玄有了新人忘旧人,所以这位神医的徒弟才会恼羞成怒,拂袖离开。
王丕甚至都有些幸灾乐祸,呵呵,凌玄色字头上一把刀,你也有今天。
可他生性多疑,并不会全信,虽然答应送婳棠出门,却让弓箭手在大门两侧准备,等婳棠一交给他解药,就将朝她的四肢射,重要留着她一条命,能给他治病就好,若是婳棠没了四肢,只能依附自己,这才最为妥帖。
而婳棠就好像一个初涉世事,爱恨分明的小姑娘一样,并不知道人心险恶,反而因为王丕答应自己的离开,而松了口气,露出一副再也不想看到凌玄这个“负心人”的模样。
王丕急着对付凌玄,自然也不能详细布置,知道弓箭手准备妥当,就马上叫了马车,准备送婳棠出城。
路上,王丕看着婳棠如朝阳初绽般的容颜,竟然看直了眼,心里有些惋惜,若是婳棠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他必定将她关在金屋内,夜夜宠爱,可惜,她手握毒术和医术,绝对不能留下她的手脚。
只是可惜了,这么绝色的女子,马上会变成他多看一眼都会吐的烂肉,王丕心里便起了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借坐着的姿势,故意靠近她,与婳棠呼吸相缠,暧昧问道:“你觉得我和凌玄比,谁更有男子气概,不如你跟我如何?”
婳棠一笑:“我不喜欢男人了,男人都是骗子,除非你发誓,一辈子对我好,不然你就断子绝孙,命根子腐烂发臭,从此不能人道。”
说完,她还天真侧脸看着王丕,眼睛眨也不眨问道:“可好?”
想像了下那个画面,王丕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觉得身下一痛,嘴角抽搐道:“你这么狠的女人,我可第一次见,你容我考虑下。”
婳棠便奚落地冷笑一声,假装看外面的景色,其实是在研究王丕的军队布置情况,以便援兵进来的时候能更加方便容易。
她细细记录下沿途看到的情景,精确估计出,王丕是准备今夜动手的,也不会因为自己这个变数而改变计划,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
心里也不由得佩服凌玄的心思缜密,竟然在短短时间内,将王丕从一个割据一方就满足的艰险小人,养肥成一个想谋朝篡位的野心家。
期间他还真的身重剧毒九死一生,可他似乎完全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一步步,不急不缓继续下他的棋,甚至将自己的伤也算在了棋盘上,这样的人都不赢,那也只能说是老天不喜欢他了。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充满了豪气,即便真的老天不容,她也要尽力帮他赢,因为她隐隐觉得凌玄若是上台,百姓才能真正逃离战乱和官祸,真正让生活能过得好一点。
从明月山到京城,从京城到杭城,期间她看到了太多的民不聊生和人间悲剧,她已经不是那个刚刚从明月山出来,心里只想着自己的身世,和李冯蕴还有嘟嘟的那个眼界狭隘的小女人。
还记得路上,她因为中暑晕倒,救下她的那淳朴的一家乡民,他们那么善良,却穷困潦倒,大儿媳还被地主家的儿子强暴过,儿子因为气不过打死了那个强暴之人,却被判了斩刑。
时间有太多的不公平,需要一个相对公平的帝王,他不需要千般本领,只需要沉稳悲悯,只要记得任用贤能,这世间的生灵就能因他而过得没那么糟糕。
而她跟了凌玄这么久,她知道,如果他做不到,那么皇上的那几个儿子,就更没人能做到了。
所以这次虽然她很冒险,却觉得心里很平静。
婳棠也奇怪自己怎么能有这样的大公无私,就好像这是刻印在自己的骨子里的东西,就好像来自那最亲近的血脉的传承。
此时,马车已经到了杭城的南门,出去几十里就是淮河,淮河以南,便是匈奴的地界,想到这些,她的心糊涂剧烈跳动起来,紧张地握紧了双手。
忽然她注意到有弓箭手的身影匆匆闪过,脑子里似乎有什么炸开,她想不到自己都表现得这么无知无害,王丕还是打算对她下手,这个人——真是够狠毒决绝。
王丕这时候还转头看着婳棠笑道:“怎么样?解药可准备好了?一会出了门,下官还有别的要事,可就不能相送了。”
此时南门近在眼前,婳棠看这外面是一大片开阔地,根本毫无遮掩,如果她出去,弓箭手在高台上,可以在瞬息间,将她射成筛子。
该死的!!
马车轰隆,转瞬出了南门,停在不远处,王丕朝着婳棠伸出手道:“解药呢?给我吧?!”
婳棠心头狂跳,却假装漫不经心地看了下远处道:“我奉命要去匈奴,这怎么走啊?”
王丕闻言,眼神闪烁了下,指着偏离凌玄驻军的方向道:“往那个方向走,几日内就能到淮河,从那里乘船,一天内就能去到匈奴。”
婳棠歪头看着王丕,发现他眼底充满了恶意的兴奋,这个神经病,对于虐杀他的兴趣真是很大,这让他兴奋起来了吗?
婳棠就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他,这个荷包还是凌玄又牺牲了一个眼线,才从地牢里给婳棠偷偷弄出来的。
至此,他放在王丕身边的眼线就全部被拔除,用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但是他也没有将荷包据为己有,而是还给了婳棠。
婳棠垂眸心里想,就凭着这点,她也应该还凌玄人情的。
而王丕接过那小盒子后,反而还盯着婳棠手里的荷包看,语气里充满贪婪:“神医啊,你这荷包里还有什么合适我的宝贝吗?我可以用银票和你买啊。”
说完,他从怀里拿出了厚厚一叠的银票,婳棠随意扫了一眼,都是京城的银庄的票子,绝对能兑换,而且面额竟然都是一万两白银一张,这都是他辖下那些人民的血汗钱啊。
婳棠紧了紧自己手里的口袋,似乎又被那些银票蛊惑,所以有些犹豫道:“那打开给你看看,如果有你喜欢的,我们再谈价。”
王丕拼命点头,因为有这样巨大的诱惑,明明他可以让人废了婳棠再动手抢她荷包的,可因为他想先睹为快,所以不自觉自己拖延了时间。
事情就是这样,迟则生变。
当王丕将大脸凑到婳棠打开的荷包上的时候,忽然一个黑色的虫子忽然从里面扑出来,一下子钻进了他的眼珠。
王丕惊恐地叫了一声,伸手想将那虫子捉出来,却只是抠到自己的眼珠子,痛得再次惨叫。
周围的护卫这才意识到不对劲,纷纷亮出手里的匕首。
然而,急着王丕就发出一声喘息,叫道:“美人美人,你弄得我好爽。”
众人便迟疑了。
这时候,听到婳棠轻轻呻吟了一声,娇媚地道:“我不要在这里,让他们将车开远点。”
就听到王丕急不可耐的声音:“远些,再远些。”
那些人闻言,心里虽然腹诽,心里想都督这么紧要的时候,还要行淫,真是美色误国,却无人敢劝,主要王丕素来心狠手辣,稍微有所冒犯,他就能杀人不眨眼,众人不敢惹他,只能按照吩咐将车又开出了一大段,又听到王丕在里面叫道:“都远些,远些,美人害羞。”
众人闻言,又是退到了远处,看着密林里不断起伏的马车,心里都羡慕嫉妒恨,甚至有人听到哪声音都起了感觉,互相交流了一个淫邪的笑容。
王丕这一搞就昏天黑地,竟然做了一个时辰还金枪不倒。眼看金乌西沉,离叛乱的时间越来越紧,他却还在哪嘶吼嚎叫,那娇滴滴的女声早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众人也没在意,那个女人受得了床上这样折腾,必定是昏死过去了,再干下去,说不定这女人直接就死了。
可惜了那么好的花容月貌。
再等了一阵子,王丕渐渐似乎没了力气,但是还是控制不住地动着,从那剧烈起伏的车顶就能看出来。
终于,呆在城里的军师见他迟迟不回,担心地赶了过来,听到手下这么解释,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他犹豫了下,就命令众人道:“和我一起去请都督起来,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弓箭手留在原地,侍卫们一拥而上,里面还在发出野兽一般舒爽的吼叫,军师也疑惑了,看起来都督真的很爽啊?
他壮着胆子,轻声道:“都督?”
王丕的声音都哑了,气息不足地道:“滚,爷正在爽。”
军师就皱紧眉头,确实是都督的声音,只是——
听声音都快没气了,怎么还继续?
他心里一横,就算是都督没事,这么放纵下去也会要人命,更何况,那个墨七能如此狐媚,将都督勾引至此?!
军师回想了下婳棠单纯的模样,总觉得不信。
“都督,冒犯了。”军师一咬牙,轻轻掀起帘子的一脚。
天,他只觉得五雷轰顶,他看到了什么?!
威武雄壮的壮汉,正趴在一个抱枕上,蹭啊蹭,蹭啊蹭,车厢内一股刺鼻的腥味,到处湿漉漉。
而那个所谓的神医墨七,早不知所踪。
“这,这这,”军师有些不忍看,想到了自己加家里某只看到什么都喜欢蹭的犬类。
他忙过来一把抱住王丕:“都督,都督,快,快送都督回去,大夫,请大夫。”
然而,他们注定回不去了。
还没到达城门,几千铁骑已经从南门长驱直入,王丕的亲信总共两千多人,除了跟着他出城的那些,全部被一网打尽。
王丕还在昏迷,军师只好带着他,犹如丧家之犬一般,奔向淮河,投匈奴而去。
婳棠带着大军一下冲入都督府,看到凌玄的时候,她笑了一下,却忽然从马上一头栽下来,凌玄眉头一挑,飞身上前将她接住,这才发现她胸口竟然被划开,隐隐能看到里面的弧度,忙扯下身的披风给她遮住,脸上却有些热。
正要说什么,婳棠幽幽转醒似乎着急想找什么,想将身上的披风扯掉。
凌玄立刻不轻不重拍了下她的臀,呵斥道:“胡闹!!衣冠不整成何体统。”
婳棠小声嘟囔了一句,他才听到是她的荷包,有些好笑,着急都伤了,还在找那荷包:“在我这里,就算是灵丹妙药怎及你的命重要。”
他自己都不觉得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婳棠也没有意识到,她一天一夜没合眼,整个人困得神志模糊,只是迷迷糊糊道:“是李冯蕴送的,不见了,他会伤心。”
说完,就又睡了过去。
凌玄听着只觉得刺心,无奈他事情多得很,自然也不能总抱着她,将婳棠亲自抱进自己的床上放置,又对大太监命令道:“你亲自伺候,所有东西都必须经过你的手和口,孤晚些时候来看她。”
大太监大吃一惊,不由多看了婳棠一眼,殿下长这么大,没让他伺候过谁,以前那人也是因为她的身份,才得他此后,这个墨七,真是何德何能。
“是,墨七侍卫救了您的命,这次更是因为报信,帮忙除掉江南最大的毒瘤,是应该得到这样的嘉奖。”大太监很圆滑地替凌玄将这个事情圆过去。
凌玄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从此后,孤当她亲妹妹一样,她要的,但凡孤有,都可以给她,你们也要当她公主一般对待,听到了吗?”
大太监疑惑了一瞬,不是宠妃而是妹妹吗?
难道是自己会错了意?
“那,您准备替墨七去找陛下求封吗?”大太监疑惑地问道。
凌玄却是被问住了,他现在想对墨七好,非常非常好,应该是要替她清封才合适吧?
他淡淡垂眸道:“这件事,以后再从长计议,不急。”
……
婳棠晚些时候,才幽幽醒转,一睁眼就看到大太监十分和善的笑脸。
她却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她呼啦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就发现什么都不对。
自己竟然睡在非常昂贵的黑色麒麟纹路的床上,被子里蛋蛋呢的龙涎香混合着成熟男子的味道,让人心里狂跳。
她吓得好像触电一般,从床上跳下来,更是发现,自己胸口绑着白色的细布匹,身上松松穿着——穿着男子的亵衣。
看着这雪缎做的精致睡衣,连袖扣都绣着云纹,想也知道这是谁穿过的。
难道她已经被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