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今的动作快捷,只几个箭步就奔出老远。
戴建业带着人紧紧跟着他,要抓捕的日本间谍非常狡猾,他担心方如今遭暗算,故而将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而顾清江听到人从下水道跑了消息,将甄别工作暂时交给一名手下,自己则是来到了后院,安排了人直接掀开了下水道的铁栅栏,虽然知道下面存在着不确定的危险,但相比抓获日本间谍的大功,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跟着方如今办案的这些行动队员都从方如今的身上看到了巨大的利益,恨不得一把抓住。
行动队员们紧贴着湿滑的石壁,一个个小心翼翼地钻进了狭窄的下水道。
刚一进入,一股漆黑如墨的幽暗便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停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那是淤积的污水与年深日久的腐败气息交织而成的恶心味道,直往人的鼻孔里钻。
他们不得不捂着鼻子,尽量减少呼吸,但那股味道还是顽强地穿透指缝,刺激着敏感的嗅觉神经。
胃里开始不自觉地翻腾起来,一阵阵酸液涌上喉头,却又被强行咽下。
偶尔会有一只肥硕油腻的大老鼠,嗖地一声从脚下窜过,眼中闪着幽幽的绿光,在这漆黑一片的下水道里显得格外瘆人。
队员们相互间只能看到对方手电筒微弱的光束在黑暗中摇曳,那光成了他们在这恶臭深渊中唯一的慰藉。
顾清江站在上方,身形略显焦急,他伸长了脖子,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与期待,问道:“下面有没有什么发现?有没有找到我们需要的线索?”
即便是这暗不见天日、腥臭无比的下水道,如果有人进入也势必会留下痕迹,比如脚印、蹭掉的污垢,或是被扰动的垃圾。
然而,很快进入其中的行动队员们便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走在最前面的队员停下脚步,他回头对着地面上的顾清江喊道:“队长,这里好像没有人踩过的痕迹!你看,这些淤泥和垃圾都保持着原样,没有被搅动过。”
顾清江闻言,眉头紧锁。
下水道的宽度只比一个人的肩略宽一些,这还是饭店里的下水道,若是一般居民家的,是根本容不下一个人进出的。
如果这里没有人进入的痕迹,那么他们要找的人或物究竟去了哪里?
他沉思片刻,然后命令最前面的两个人继续前进,其余的人都撤回来,又对探路的两人道:“大家小心,注意观察四周,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方如今就已经返身而走:“我们可能被骗了,人也应该还在这附近!”
原来在带着伙计去找下水道的出口的时候,伙计无意中的一句话提醒了他,那个出口根本容不下一个成年人进出。
至于中间是否有分叉口,伙计也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当初在修建地下水管网时,饭店是单独的。
因为距离排水口并不远,饭店老板一咬牙就出了这个钱,以免以后下水道堵了,周围的街坊把责任算到他们饭店的头上。
其实,这些问题应该早就该考虑到了,不过刚才情况太急,场面纷乱不堪,这才让心细如发的方如今没有仔细地询问。
好在他在赶路的时候弥补了这一漏洞,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于是马上返身回到饭店,以印证自己的猜想。
顾清江听了之后也是心头一惊,方才自己光顾着派人下下水道追人,反倒是把大厅内的甄别工作放松了。
汪英利用下水道故布疑阵,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两人带着人回到了大厅之中,目光四下扫视,在这些人中间仔细查找着,却是没有半点收获。
顾清江有些心虚地看着方如今,若是汪英趁着他们去后院的工夫逃走了,自己当真是百死莫赎。
方如今倒是没有责备人的意思,当务之急是把人找到。
他站在饭店大厅中,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很快,他的注意力被一个妇人吸引,她正低声训斥着身旁的儿子。
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孩童,跟着父母在饭店中吃饭。
尽管大厅里都被行动队员控制了,气氛紧张,但这个孩子显然没有大人们表现出的那么惶恐,反倒是觉得这一切很有趣。
此刻,他正趁母亲不注意,偷偷拿起一根筷子,在垂下的桌布上画着什么,脸上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
方如今对一旁的顾清江使了个眼色,顾清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迅速打了几个手势,距离最近的几名行动队员立即领会,轻手轻脚地围拢了过去。
那孩子的父母见状,脸上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妇人急忙解释道:“小孩子不懂事,他只是觉得好玩,没有恶意的……”
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
方如今轻轻招手,试图吸引那孩子的注意,想让他过来。
但那孩子似乎被之前的氛围吓到了,紧紧躲在母亲的怀里,不敢动弹。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透露出一丝好奇,但更多的是对未知情况的恐惧。
妇人感受到孩子的紧张,她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头,轻声安慰道:“别怕,那位先生只是想看看你画的大老虎呢。”
她试图让孩子放松下来,但孩子还是紧紧抓着她的衣服,不愿意离开。
方如今对她伸出了一个大拇指以示鼓励。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小弟弟,你在画什么呀?”
孩子抬头看向方如今,大眼睛里眨了眨,指了指桌布上的涂鸦,稚声稚气地说:“我在画大老虎,它很厉害,可以打败所有坏人!”
“你画得真好,大老虎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说罢,方如今转头对顾清江道:“人一定是跑出去了,把人都撒出去,就是翻遍整个南京,也要把人找出来。”
“是!”
说着,他又随手指了几个人:“把他们都抓回去,严加审讯,我怀疑嫌犯的逃脱跟这几人有关。”
被点中的几人,其中就有面前的一家三口。
男人顿时面色大变,急忙辩解道:“我们真的是无辜的!我们一直在这里吃饭,什么也没做啊!请您明察!”
方如今瞥了男人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冷声道:“是不是无辜,不是由你说的,带走!”
当即,有几名行动队员上前,将一家三口团团围住。
他们动作迅速而有力,不容抗拒。
那小孩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哇哇大哭,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角,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
妇人试图安慰孩子,但自己的声音也在颤抖。
男人则一脸愕然,他不断地辩解着,但在这个时刻,似乎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么无力。
其余几个被抓的人无一不是大声辩解。
但行动队员哪里管他们说什么,一概抓人。
方如今左手手心朝上,轻轻抬了两下,右手大手一挥:“撤!”
此时,饭店里的客人们纷纷起身,他们或紧张或疑惑,但都毫不犹豫地朝着饭店外走去。
一时间,地上脚步杂沓,人声鼎沸,整个饭店仿佛变成了一个急于逃离的蜂巢。
方如今和顾清江也撤出了饭店,但他们并未真正离开,而是选择了一个隐蔽的位置进行监视。
方如今特地选在了饭店东南角的窗户旁,这个位置刚好可以让他看到方才一家三口所坐的桌子。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垂下的桌布轻轻掀起了一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动。
方如今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急忙示意顾清江也过来看。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紧张和期待。
他们屏息凝神,继续观察着那个角落。
只见桌布下的动静越来越大,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桌子下面爬出来。
汪英今天的心情糟糕透了。
在与高桥五郎在咖啡馆匆匆分手后,他还没走出多远,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枪声,而那方位似乎正是咖啡馆的方向。
他的心猛地一沉,知道事情不妙。
不管这枪声是否与高桥五郎有关,汪英都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加快脚步,迅速融入了饭馆里拥挤的人群中。
他对这个饭馆非常熟悉,知道后院有一个下水道口。
为了误导可能正在追捕他的中国人,他巧妙地布置了一个疑阵,让人误以为有人从下水道逃走了。
完成这一切后,汪英又回到了熙熙攘攘的大厅中,准备趁乱逃离。
但对方进入饭店的动作太快了,他只好躲在一张桌子下面。
自以为藏得很好,却没想到被一个淘气的毛孩子捡起掉在地上的筷子时发现了。
幸运的是,他及时给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孩子倒也机灵,没有将这一发现告诉自己的父母。
然而,汪英的紧张并未因此消散。
他刚才分明听到一个年轻人在和孩子对话,而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中国特工的头领,这让他心中更加忐忑不安,生怕自己的藏身之所被揭穿。
他紧紧贴着地面,心跳如鼓,祈祷着能够平安度过这个危机四伏的时刻。
听到客人们纷纷离开饭店,汪英知道,尽管外面可能隐藏着未知的风险,但饭店肯定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他明白,此刻必须迅速做出决定,否则一旦大厅清场,自己暴露的机会将会大大增加。
然而,汪英也不是个莽撞之人。
在行动之前,他小心翼翼地躲在桌子下,仔细观察着附近的地面。
他要确保桌子周围没有中国特工在,经过一番仔细的观察,他确定附近地面上,只有客人的脚,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迅速但谨慎地从桌子下爬出,准备趁着混乱逃离饭店。
岂料,汪英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后脖颈处就遭到了重重一击,巨大的力道让他整个上身直接拍在了地板上。
汪英如同被雷击一般,难以忍受的痛苦让他几乎失去了知觉,身子平趴在地上,忍不住“啊”的一声呼喊出来。
在朦胧中,他看到一双大脚出现在眼前,紧接着是另一双大脚重重落地。
汪英瞬间意识到,偷袭自己的人方才是站在隔壁的桌子上的,怪不得自己没有看到他们的脚。
太大意了!
这一脚是戴建业踹的,方如今知道这一脚的力量,就是一个久经训练的壮汉也是承受不起的,按照汪英承受力,此时应该是没有还手之力。
但方如今没有半点轻视之心,汪英毕竟是经过训练的特工,实力是不容小视的。
果然,汪英打击力远远超出了方如今的预料
就在戴建业扑到近前的时候,汪英终于从剧烈的疼痛中缓过劲儿来,强忍着疼痛,就地一翻身,手中已经多了一把短刀。
方如今眼尖,一眼就认出这把刀是用来剔骨的,应该是汪英顺手从饭店的厨房中顺来的。
可还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抬手,戴建业的动作更快,又是一脚踢飞了短刀,一探手抓着汪英的头发,一把提起,直接向一旁的桌腿上重重地撞去,只这一下就可以让汪英的脸撞成筛饼。
汪英登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的,急切之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只感觉双手和脸部重重的撞在桌腿上。
脑袋嗡的一声,大脑几乎是空白一片,身子一软,再一次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