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笑道:“蒙古王公豪富,女眷们更是满身金玉,恨不得将家底都挂在身上,到时候咱们跟在太后娘娘跟前见客,代表着大清朝廷的体面同威严,可不能露怯……她们看首饰穿戴,不理会精巧不精巧, 只看金料用得足不足,镶嵌的宝石、珍珠大不大……”
舒舒与五福晋对视一眼,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话,就不用日常佩戴,只需蒙古王公朝觐的时候穿戴就好。
天色不早,屋子里已经有些暗了,宜妃端起茶盏。
舒舒与五福晋起身告辞,宜妃没有留人, 望向香兰,吩咐着:“你跟五福晋回去,将这个给七福晋送去,就说我说的,人人都有,不算什么,不必专门过来谢恩……”
香兰屈膝应了。
一行人从这边出来就见门口站着一人。
是九阿哥。
他先是叫了声“五嫂”,随后就跟舒舒抱怨着:“怎么去了这么久?娘娘这里跟着太后、汗阿玛吃御厨小灶,还能短了吃食?哪里就稀罕吃这些,到时候不过随手赏了旁人,你费劲八力准备的,也没人记得咱们的好!你就操这没用的心!拿了这么多个坛子出来, 老十心疼坏了……”
舒舒恨不得堵上他的嘴。
五福晋在旁,双颊滚烫。
或许她的提议错了……
忘了这些东西都是弟妹精心准备的,自然应该先可着他们自己,周全不周全的或许不用想那么多。
自己的建议,反而更像是多此一举。
“不怨弟妹, 是我提议的……我多事了……”
五福晋连忙开口解释。
九阿哥这才闭了嘴, 清咳了两声:“嫂子想得周全……”
舒舒不好在外头说什么, 只道:“爷怎么过来了?”
“正好吃多了,有些涨得慌,出来溜溜食,去找了岳父,结果岳父不在,就顺道来迎迎你……”
九阿哥摸了下腹部,说道。
舒舒的眉毛不由跳了跳,质疑地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抿着嘴巴,不敢直视舒舒的眼睛。
舒舒往前一步,挨着九阿哥近了些,闻到隐隐约约的辛辣味儿。
这家伙不听话,吃多了腌苏子叶!
他的肠胃还没有养好,吃不得辛辣的。
之前吃过一次,难受了半宿,都吐出来,又喝了牛奶才舒坦,真是不长记性。
舒舒瞪了一眼, 九阿哥面上露了几分讨好, 小声道:“就多吃了两筷子……天热, 实在没胃口……不用担心, 爷用花卷夹着吃的,不是空嘴,没事儿……”
原本在人前,舒舒就不好直接说他,见他乖觉,便也松开眉毛,神色好转。
九阿哥松了一口气,立时眉开眼笑的看着妻子。
五福晋在旁,看这两人的互动,心中惊讶不已。
真的……
当弟弟?!
之前舒舒在四所劝她,她听得还有些稀里糊涂,心里觉得这例子觉得不大妥当。
弟弟是弟弟,丈夫是丈夫。
弟弟能好好管教,丈夫还能管教不成?
眼下,有些明白了……
再想想刚才娘娘的话,是这种托付么?
五福晋似有所悟。
舒舒不放心,到了小院就吩咐孙金去大膳房要牛奶:“要是有热好的,直接要热好的……”说着,想起西厢的十三阿哥:“多要些,三、四碗的量……”
如今辣椒还不是常规调料,舒舒怕十三阿哥之前没吃过,吃了也不舒坦。
至于十阿哥,倒是不用担心,之前早吃过了,长了个钢铁胃似的,还直嚷着不够辣。
孙金应声去了。
九阿哥伸出手想要叫回来,又老实放下,抱怨道:“都怪老十,爷原本没吃,看他撺掇十三吃,才忍不住夹了一筷子……然后,就止不住……”
舒舒抚额,很是无奈:“十叔捉弄十三阿哥做什么?这两人白天口角了?”
对没有吃过辣椒的人来说,辣椒不说是毒药,也是差不多。
要是症状轻些的,就是口舌辣得红肿,严重了刺激肠胃,就要拉肚子。
折腾起来,消息传到御前,舒舒这预备吃食的,就算不担不是,也落不下好。
“没有没有,就是老十吃着好,分给小兄弟,哪里会诚心捉弄?”
九阿哥不以为然地说着:“你也别太担心,实在不放心,一会儿叫十三多灌些**……”
九阿哥这样认为,舒舒却明白没有那么简单。
因九阿哥上次吃了辣椒胃里不舒服,舒舒还专门跟十阿哥提了一嘴,说起这“番椒”的霸道,没吃过的人怕是不适应之类的话。
十阿哥又不是七老八十的,几日功夫,就能忘了提醒?!
膳房离这边不远,没一会儿,孙金就回来了,提着食盒,里面装着一小桶热好的牛奶,估摸有四、五碗的量,还有几个碗与调羹。
舒舒盛出一碗,看着九阿哥喝了,又盛出一碗,吩咐孙金着:“这碗给十爷送去,这是助眠的,省得换地方歇不好……”又指着剩下的,推了九阿哥一把:“十三阿哥这里,爷亲自过去一趟,看着他喝了,要真是因为吃食半夜闹肚子,就是我的不是……”
九阿哥这才反应过来妻子还担着看顾之责,小声抱怨道:“上头不是还有五嫂、七嫂么?怎么将十三塞咱们这儿了?”
怎么封爵的好事归他们,这照顾小兄弟的差事不归他们?
舒舒忙小声规劝:“爷别再说这样的话,十叔是弟弟,十三阿哥就不是弟弟?在皇上眼中,手心手背都是肉……这远近亲疏,心里可以分明,面上不好露出来……”后一句,是凑到九阿哥耳边说的。
事已至此,辛苦都辛苦了,再露出不乐意叫人看出来,才是吃力不讨好。
九阿哥明白舒舒的意思,不看十三阿哥自己,还要看上头的汗阿玛。
既是越过五阿哥夫妇与七阿哥夫妇,将十三阿哥交给他们兄嫂看顾,那自然要照顾得周全。
他皱了皱眉,不情不愿地提了食盒出去,往西厢去了。
*
东厢房里。
十阿哥听了孙金的话,没有啰嗦,接过奶碗喝了,心里已经后悔不已。
一时撒气,倒是少了顾及。
等到孙金出去,他清水漱了口,犹豫了会儿,走到出来,望向西厢,寻思要不要过去看看。
九阿哥从西厢出来,就见十阿哥在东厢门口打转转,好奇道:“怎么不洗漱歇着?又饿了?”
“才吃完多会儿,弟弟又不是饭桶!”
十阿哥带了几分无奈:“弟弟这不是想起九哥头一回吃番椒不舒坦,不放心老十三……”
九阿哥挑了挑眉:“有你嫂子在,轮不到你操心这个……早点儿洗洗睡了,明儿还要起大早……”
十阿哥点头,回了屋子,坐了好一会儿,才去洗漱。
*
西厢里。
十三阿哥也洗漱了歇下,就是刚才灌了两碗热牛奶,肚子里涨得慌,起身解了手才算舒坦些。
值夜的嬷嬷小声道:“阿哥爷,明儿还是吃膳房提回来的例菜吧?这出门在外,本就容易水土不服,要是吃坏了肠胃,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十三阿哥瞥了那嬷嬷一眼:“嬷嬷不要再说这个……九哥、十哥能吃,爷就吃不得?九嫂预备的东西,比膳房好吃多了,汗阿玛都喜欢……”
那嬷嬷恭敬应着,不敢再啰嗦。
人呢,有时候不做贼也心虚。
九福晋大名在外,先是驱逐了皇子膳房灶上嬷嬷,随后发作了皇子乳母。
要只是寻常丢了差事,还不叫人这样畏惧。
“新官上任三把火”,有那不开眼的奴才,革退也就退。
可是灶上嬷嬷还挨了几十板子,连累得娘家、婆家都丢了宫里差事;皇子乳母更是直接死罪,阖家罚没辛者库罪籍。
辛者库罪籍,要执贱役苦差,轻易没有翻身的余地。
整个内务府出来的包衣妇人,不管是嬷嬷还是宫女子,对九福晋都畏之不及,生怕步了前两个嬷嬷的后尘。
谁晓得这把火会不会从二所,烧到其他地方。
瞧着皇上、宜妃都是赏了又赏的,唯一的惩罚就是“禁足”,结果不到一旬就给放出来。
连宜妃这个妃主婆婆,对这高门贵女的儿媳都客气着,她们当奴才的哪里还敢咋呼?
*
不知是中午休息过来的缘故,还是其他的。
小两口都睁着眼睛睡不着。
舒舒有些隐秘地惶恐,怕自己也成为历史的推手。
越是挣扎,越是加速,她无法接受。
九阿哥摸索着舒舒的胳膊,冰冰凉的,有些不放心:“夏被是不是薄了?”
舒舒往九阿哥怀里缩了缩,用手摸着他的胃:“不薄,过两日再换……”
总算争气一把,九阿哥的肠胃没有再闹起来。
今天七月二十九,后天就进阴历八月。
换做成阳历时间的话,差不多就是九月初到九月中旬这段时间。
确实要换春秋被了。
阴历八月二十七,九阿哥生日。
到时候还在路上,舒舒有些头疼,预备什么呢?
这家伙是个爱挑理的,不预备肯定不行。
九阿哥哪里想到舒舒想这些,不老实起来:“不换被,那爷给你暖暖……”
舒舒轻捶了一下,胳膊就被按住。
这被子,也不算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