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泡了个澡,舒舒就躺下了。
跟外头相比,这二所就是家。
虽然只有居住权,可感觉到底不一样。
这边的铺盖帐子,已经换过。
大婚时候是红纱帐。
北巡回来,换了厚的帐子,是棕红色的缎面帐子。
现下都撤了,换了蓝色绢帐。
铺盖什么的,也都换了素色松江布的。
舒舒这两日不在,可齐嬷嬷与小椿两个在,被褥都是在炕上烘了两天,现下松松软软的。
九阿哥去沐浴了。
齐嬷嬷进来,看着舒舒欲言又止。
舒舒眨眨眼:“嬷嬷怎么了?有什么不好说的?”
齐嬷嬷低声道:“按照规矩,如今孝期,福晋同阿哥爷要分房……可真要将阿哥爷挪到前头去,也要有人服侍起居,要不就将西稍间的书房拾掇出来……”
前头书房里,可还放着一个姚子孝。
舒舒没有担心宫女,就这几个人,也不可能专门挑两个给九阿哥。
她不放心的是姚子孝,不放心让他跟九阿哥太亲密。
之前舒舒就想着将九阿哥的书房挪到后院来。
至于姚子孝,继续闲置,以后可以给李银打下手,负责阿哥所内务。
紧要的地方,还是要避开他。
同样是九阿哥身边近侍,这样安排对姚子孝不算公平,可是总比后患无穷要好。
舒舒就点点头,道:“那就将西稍间收拾出来,将爷的铺盖挪过去……”
齐嬷嬷应着,下去收拾去了。
等到九阿哥泡澡出来,就发现东稍间不对。
炕上只剩下一个铺盖。
他的脸耷拉下来。
他自然晓得孝期不能同房的规矩。
“又不做什么,就是睡觉……还是挪回来吧……”
九阿哥带了商量说道。
自打两人大婚至今,分开的日子屈指可数。
之前这两晚熬夜,还比较好过一些。
情况不同。
如今回家,还要继续分开……
舒舒拉了他,小声恳求道:“爷为我想一想,这宫里人多口杂,当初咱们俩在屋子里看书,都能让人编排一通,将闲话传到娘娘耳朵里的……这些日子还在一个屋子睡,不知道还有什么罪名落下来……”
九阿哥叹气道:“还是出去好……”
阿哥所服侍的嬷嬷、太监不少,可想要把得铁桶一般的也难。
这些人归根结底,都是内务府的人,过来当个差事,不算是九阿哥名下的下人。
想着上午棺殓成服,地上跪了那些人。
九阿哥小声好:“还是出去好,府邸是自己的,奴才也都是自己的,谁要敢不听话,只管收拾了……”
舒舒想着自家预留的那个地盘。
既然八阿哥能说出来,那应该就是差不多。
“要不等过几天咱们出去时,回头绕路看看,不知道是修缮,还是重建…
…”
舒舒也来了兴致。
接下来“烧七”什么的,他们还要出宫几次。
见识了直郡王府与三贝勒府,谁还乐意猫在阿哥所。
郡王府是三路,每一路都有三、四个阿哥所那么大。
这还不算花园。
算上花园,郡王府占地就有二、三十亩。
阿哥所占地才两亩。
舒舒小声道:“爷趁着这几个月,蒙古王公在京中轮班,将卖药的事情尽尽心,到时候得了银子,明年修宅子时咱们自己添些……”
九阿哥来了兴致。
府邸修建,除了中路是按制,有相应的标准。
东西两路建筑,随意的多。
“你不是惦记着果木,回头咱们在西路修个园子……”
提起这个,九阿哥带了不足。
“还是太远了,爷折腾也就折腾,往后你进宫给娘娘请安就遭罪了……”
舒舒道:“皇城边上应该是没地方了,除了直郡王府与三贝勒府就在西城,离皇城不远,其他几处贝勒府都快到城门了……”
九阿哥道:“真要想修园子,还是该挨着海子那片,夏天也凉快……”
九阿哥说的海子,就是后世什刹海那片。
早先臭气熏天,那边的院子不值钱。
结果康熙二十七年疏河道,将荒废了的水稻田也重新开成河道。
水中种荷。
岸边载柳。
十来年的功夫,成了京城一景。
舒舒听了,心生向往。
“没事儿,等到咱们什么时候手头富足,在那边置办个邻水的宅子,修个避暑别院……”
她很是豪气的计划着。
九阿哥听了,摩拳擦掌道:“那爷接下来得加把劲儿,多往内馆转转,外馆那头也溜达溜达,那边还有两成半的外蒙王公……”
捡起赚钱大计,夫妻俩都来了精神,就转到西稍间书房。
北边的炕上,已经铺好了铺盖,挂起来幔帐。
九阿哥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没有再啰嗦什么,算是接受了从今天开始夫妻分居的事。
两人直接在南炕上坐了,中间放着炕桌。
九阿哥拿了笔墨,道:“人手差不多了,老十这边,十三这边,人手都是现成的,倒是大哥那边忘了问了……”
说到这里,他带了迟疑:“五哥那边之前打了招呼……那八哥呢?八哥手头也不富裕……”
可是八福晋那里,他很是膈应。
那就是讲不通道理的。
才在宫里闯了祸,在郡王府还能又闹一出。
而且欺软怕硬,不敢得罪那些高门的嫂子,屡次不敬五福晋。
还专门盯着比她小的舒舒挑剔,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但凡看得起他这个小叔子,也不会这样。
这个态度,自己还屁颠屁颠的送银子过去,就显得贱皮子了。
她亲姥姥还是蒙古来的,如今也在安王府荣养,要是
到时候插一手,或是捣乱,说不得两下就要对上。
舒舒柔声道:“要是叫了八贝勒,七贝勒叫不叫?三贝勒那边叫不叫?可爷要是将人都笼在一块儿,毓庆宫那边会怎么看?”
九阿哥本就迟疑,听了舒舒的话点头,转了轻快,道:“是啊,人手不宜再多了,回头有其他生钱的买卖,再单独拉八哥吧……”
舒舒笑了笑。
她原本想要提茶叶的。
要是想要采购春茶到京城销售,这个时候该派人去江南或福建了。
算了,饭一口口吃。
银子一点点赚。
与八阿哥拉开距离,才是紧要大事。
“大哥名下旗属与包衣管领都不少,这个时候给个恩典出去也好……”九阿哥在纸上画了两个圈。
“老十这里,还有贵额娘当年内管领人口,现下不少在三所当差……”
说到这里,九阿哥想起一件事,就道:“老十不大对劲儿,之前从不搭理钮祜禄家那边的,结果初定礼那天与早先不一样,竟然跟那边亲近起来了……”
“不过钮祜禄家那个老六尹德还算凑合,只是个三等虾,可人品行事比他几个哥哥强不少……”
尹德……
舒舒没有见过其人,却听过其名。
钮祜禄家的糟心事,也是前几年京城的热门新闻。
尤其是继后与贵妃的同母弟、已革公法喀,与弟媳妇不可言说的故事一二三系列。
即便舒舒是闺阁女儿,也听过七七八八。
等到后来这位弟媳妇成了寡妇,就有不少人等着看热闹。
搁在早年,这是要收继的。
不过从太宗朝开始,就明确立法,禁止“收继”。
所有人不许再娶“庶母”与族中伯母、婶母、嫂子、弟媳。
女子丧夫,想要守住家资、子女的,可继承丈夫全部财产,子女也由本人抚养。
要是女子丧夫后,想要改嫁,听凭其意愿。
若有不遵守法度之事,以“奸淫之事”问罪。
实际上,“收继”并没有断绝。
当年肃武亲王被害死后,多尔衮与阿济格就一人收继了一个肃王府福晋。
八旗人家,不乏兄死妻嫂、弟死妻其妇的。
只要是同辈,不是尊亲长辈,没有人会干涉。
结果大家等了半月,没等到法喀与弟媳妇的后续花花故事,反而等来了那位钮祜禄四太太的丧报。
想想也不稀奇。
人活一张脸。
不管两人的奸情是真是假,传得这么邪乎,娘家与婆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按照大家的猜测,觉得这位四太太还是娘家逼着殉的。
婆家这边反而顾忌的多。
哪怕是幽禁不出,也不会害了四太太性命,那就是跟佟家结仇。
反倒是佟家那边,一门两公,一大家子人。
四太太这个出嫁女,德行有失,损的也是佟家的颜面。
可怜四太太一
双儿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大不大,是还不能独立过日子。
说小不小,是都记事了,晓得父死母亡的缘故。
虽然有亲外公、亲舅舅,可那边忌讳,不爱搭理这两个孩子。
亲叔伯这里,早先的当家人法喀也好,现在的当家人阿灵阿也好,都与杀父仇人无异。
最后就是尹德出面,请了佟家与钮祜禄家的人,当众封存了四房产业,接了侄儿、侄女过去抚养。
不管如何,这个时候能出面接手两个孩子,财物上还如此分明,就值得称赞。
舒舒却是想起了这两日见的郡王府长史。
那可是正三品。
十阿哥的郡王府长史,也可以自己择选。
十阿哥要是想在钮祜禄家扶起来一房,这个时机倒是刚刚好。
“阿灵阿忌惮上头哥哥们,压着尹德三等侍卫不给晋升,那就跳出侍卫处好了……王府长史是正三品,先将品级升上去,以后再补旗缺,就是正三品参领……”
舒舒道。
参领上头,还有八旗都统与副都统。
那个就要看机遇了。
九阿哥听了,兴致勃勃道:“那样的话,阿灵阿估摸要气死了……”
想起阿灵阿,他就不自在。
原本以为是汗阿玛看上的钮祜禄家,之前才打算选钮祜禄家大格格给他做福晋。
结果那天见了阿灵阿,见了阿灵阿对他的态度亲近,九阿哥就想起一件旧闻。
说是阿灵阿看上他这个女婿,才在汗阿玛跟前提了联姻之事。
当时九阿哥没当真。
现下想想,还真是说不准。
阿灵阿这爵位来的邪乎,将法喀坑得死死的。
那可是十阿哥的亲舅舅。
阿灵阿这半拉子舅舅,心里就不担心?
宫外的人或许不明白自己与老十的关系,可在宫里任内大臣的阿灵阿心里有数。
故意将女儿嫁给自己,想要做什么?
“那位去了的钮祜禄四老爷,是个极本分厚道的人,待老十也亲近……老十先头给小舅子拿的那些小匕首、小扳指什么的,就有不少是那四老爷给老十的……”
提及这个,九阿哥带了唏嘘:“老十心里有数,才会想要伸手拉尹德一把……好人没好报,这不是正常的道理,就应该拨乱反正……”
舒舒点头,心中庆幸。
这世家大族,乌七八糟的,还真是乱。
像自己家,代代因宗室联姻,娶了宗女,然后男人多少有些“惧内”,反倒是天下太平。
夫妻俩八卦一场,又转回正题,继续头碰头的,研究起药品倾销来。
之前在围场的那些王公是“见识”了药效。
如今京城这些,也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见证”一下。
两人正琢磨法子,外头就传来动静。
门口小椿的声音也大了:“香兰姑姑安……”
随即是香兰的声音:“膳房今天做了糖火烧
,娘娘听说阿哥与福晋打王府回来,打发我送一盘子过来……”
舒舒本就在炕边坐着,起身迎了出去。
香兰目光在她身上的素袍子上看了一眼,就福了福。
舒舒扶了,直接将香兰迎进西稍间。
婆婆轻易不打发人过来,估计是来“巡视”的。
要是自己这边没有分房,说不得就要婉转提点两句。
那就眼见为实吧。
九阿哥还坐着。
香兰进来,在北炕上的帐子上扫了一眼。
九阿哥见了,带了不满,道:“是娘娘让姑姑来提点的?真是的,还当爷是孩子不成?爷什么时候短了规矩过?!再说了,就算爷忘了,还有福晋呢……”
换了旁人,这个时候估摸不会接话了。
香兰是看着九阿哥长大的,习惯了他直言直语的,神色纹丝不变,说道:“有福晋在,娘娘就是不放心阿哥,也放心福晋,只是怕阿哥爷与福晋回来累了,一时想不周全……还有就是过来跟阿哥与福晋说一声,四所要收拾了,十四阿哥月底前会搬过来……”
九阿哥神色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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