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都能想到这个,康熙如何想不到?
他甚至想得更长远。
钮祜禄家安排的人,肯定不是为了其他的皇子,这应该是为十阿哥准备的。
或许是被贵妃识破或者是其他原因,所以分到了八阿哥、九阿哥身边。
今年选秀之前,阿灵阿话里话外看好九阿哥的意思。
康熙才会将九福晋的人选放在钮祜禄家。
实际上,这并不算正常。
正常人家,肯定会希望与皇子外甥亲上加亲。
如同当年的佟家,先后送了两位表妹入宫。
还有赫舍里家,也曾惦记太子妃之位。
要不是康熙早早就选了瓜尔佳氏为太子妃,赫舍里家的两个适龄女孩还留在家中,迟迟不许嫁。
可是阿灵阿却没有想过把女儿嫁给十阿哥。
没有视十阿哥为骨肉的意思。
康熙心中不快。
不管阿灵阿与异母兄法喀关系如何,都不应该关联到十阿哥身上。
不止法喀是十阿哥舅舅,阿灵阿也是十阿哥的舅舅。
要不是姚子孝露了马脚,或者再往前说,要不是佟家揭穿了阿灵阿夫人身份,钮祜禄氏成了九福晋,有这么个内应,能够很好的掌握皇子内院。
似乎这种便利无伤大雅,可实际上遗祸无穷。
谁能保证类似安插人手是独一份呢?
不单单是钮祜禄家,还有在与内廷牵扯更多的赫舍里家与佟家。
康熙觉得都要查一查。
还有几位皇后在世时……
连荣妃都能安排亲戚入阿哥所,那三人执掌后宫时做到了哪一步?
庶长子与嫡长子之夭……
要说是当时他年岁小,可是也到了双七之年。
从什么时候宫里孩子站住多的?
是大阿哥、三阿哥宫外寄养,是自己将太子交给荣妃抚育,是表妹亲自照顾四阿哥,是老五抱到了太后身边……
是宫中女子不好插手,或插手不到的地方。
康熙心中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显,只吩咐道:“此事涉及八阿哥与十阿哥,你不好再查,交给赵昌……”
九阿哥既是选择来乾清宫,自然也有借力的意思。
自己事倍功半,还不若御前一句吩咐。
只是想到姚子孝,到底在身边服侍十来年,之前确实背主,这样的挑拨,心思不正,可也与谋害主子性命不同。
九阿哥还是心软了,道:“汗阿玛,姚子孝十来岁就到儿子身边服侍,就算是旁人安排入宫,也不是他的本意,这些年也没有出过大纰漏,要是等到讯问过,没有其他大错,还请汗阿玛留这奴才一条性命!”
康熙瞪了他一眼:“妇人之仁!”
九阿哥摇头道:“也不是……”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脑子里闪出舒舒的模样,犹豫了一下:“儿子就想要给自己积些福德……”
康熙轻哼一声,带了不耐烦:“朕不会枉杀,也不会冤枉了
那个,你快离了去,别在朕跟前碍眼……”
好好的年轻人,一点挫折,竟然信上乱七八糟的,回头找个机会,要狠狠训训他。
九阿哥见他态度不好,也不想待了,不过想到公主所的事,少不得也仔细禀了。
康熙听了,脸色阴沉,点点头道:“朕知道了,继续查吧……”
九阿哥下去,康熙望向赵昌,带了不善。
赵昌恨不得要喊冤。
七月里皇上只吩咐他查其他阿哥所是否有奴大欺主之事,没说查别的呀。
自己的目光也都放在宫里,压根没有留意宫外。
康熙嫌弃道:“阿哥身边的太监,都能想到这个,你办事这么多年,都没想到这些?”
“是奴才疏忽了……”
赵昌并不辩解,躬身应错。
康熙淡淡道:“彻查九年到二十八年,坤宁宫、长寿宫、景仁宫三处执役妈妈与家下女子……”
赵昌脸色微变,忙低头下应了。
坤宁宫是皇后居所,本朝也是,曾是元后与继后寝宫。
长寿宫,是继后入住坤宁宫前的寝宫。
景仁宫,是佟皇后生前住所。
皇上,要查三位先皇后身边故人?!
这是什么意思?!
*
九阿哥离开乾清宫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自己压在心里的大事,交到汗阿玛手中,压根就不算事儿。
要说先头十一阿哥的事,还查无实证,只是猜测,那现下汗阿玛敢放松么?
阿哥所的太监大多是粗使,负责扫洒。
皇子身边的太监,连上崔总管,总共才五人。
乾清宫的太监有多少?
不好好查一查,怕是汗阿玛都睡不着觉?
九阿哥心里唾了自己一口。
不够孝顺,怎么能幸灾乐祸?!
不应该。
不过他嘴角还是挑了挑。
事关己身,汗阿玛还会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么?
关系帝王安危,汗阿玛还会顾及毓庆宫颜面,对索额图的行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么?
九阿哥连内务府都没回,直接出了大清门,往东拐,直奔宗人府。
之前告诉十阿哥此事不妥当,现在却无碍了。
宗人府衙门棋盘街东边,与吏部、户部、礼部衙门是一排,在最北面。
九阿哥穿着常服,可系着黄带子,身后还跟着太监,一看就是宗室爷。
不过宗人府,除了府丞与笔帖式是旗缺,其他职官都是宗室或觉罗缺,最不缺的就是宗室爷。
九阿哥溜溜达达,带了好奇。
倒是有个当值的宗人,是位宗室将军,前天晚上直郡王府才见过,认出九阿哥,忙上前来。
皇子金贵,那将军忙上前见礼。
九阿哥本不想搭理,随即认出这不仅是太子的连襟,还是都统府的姻亲,客气几分,道:“十阿哥在么?爷来寻他……”
这将军就客气引路,将人领到十阿哥的专属值房前,才拱手作别。
屋子不大,就是里外两间。
外头有两张桌子,坐着两个笔帖式。
见了九阿哥是黄带子,起身见礼。
九阿哥点点头,继续往里走。
里头一张大桌子,上面摆着卷宗,十阿哥低头看着什么。
听到外头动静,十阿哥抬头,露出惊喜来。
“九哥,您怎么有空过来?”
九阿哥进来,见就一丈见方的地方,打量两眼,带了嫌弃:“怎么这么小?不会是他们倚老卖老欺负你吧?”
十阿哥笑着说道:“不算小了,宗人值房也就这么大……”
宗人府上下是百十来号人。
其中最高的宗令,是亲王、郡王中遴选。
其次,是左右宗正,由贝勒、贝子兼摄,各一人。
下边就是左右宗人,由镇国公、辅国公及将军兼摄,也是各一人。
剩下就是府丞、郎中、员外郎、主事、堂主事、经历、笔帖式与效力笔帖式这些干活的。
实际上,宗令与宗正,并不坐衙。
宗人府坐衙的是两位宗人。
办事的主官,则是府丞。
十阿哥只是来学差事,与宗人一样待遇,已经是优待。
九阿哥道:“晚膳怎么办?别想着对付,吃坏了胃……”
衙门里的大锅饭,九阿哥没有吃过,却早有耳闻。
十阿哥笑着说道:“九哥放心,弟弟不会亏了嘴,叫人从阿哥所送了……”
九阿哥点点头,想了想宗人府位置与内馆的距离,不到一里地,就道:“也别太刻板了,既是离内馆近,就多去转转,也不是冒然上门,找个借口就是……”
说到这里,他给十阿哥出主意:“内馆的伙食供应都是理藩院,我先头瞄过一样,也是寻常,你叫人拿了银子去御膳房饽饽房,多要些饽饽送过去,看着精致体面……”
又想到蒙古人离不开白食,可内馆供应里并没有这些,他就道:“回头让二所这边做些奶饼子,到时候还能再送一回……”
十阿哥笑着听了。
即便九阿哥不提醒他,他也打算去一趟。
就是想着选什么日子。
最妥当的,还是腊八前,正好送粥,也是名正言顺的理由。
九阿哥却想起阿霸亥台吉,十阿哥未来的大舅哥。
是个憨实可靠的蒙古汉子。
自己与内馆这些部族王公台吉,就他还算熟悉些,或许自己也该上门一趟。
于是,他就对十阿哥道:“择日不如撞日,你一会儿就打发人过去送个帖子,说咱们俩明儿过去拜会台吉……”
十阿哥立时吩咐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去内馆。
九阿哥已经跟他嘀咕道:“要是来的不是你大舅哥,是你老丈人多好,叫他见识一下什么是宫廷密药,说不定正好给你添个小姨子或小舅子……”
十阿哥听了,不由闷笑。
九
阿哥反应过来,白了他一眼,自己也笑了。
说不定自己说着了。
汗阿玛也在滋补。
要不然后宫那么多嫔御,只乾清宫就十几二十多个答应,这一般人也熬不住。
扯完闲篇,九阿哥想起正事,就站在门口,对外头的两个笔帖式摆摆手,示意两人出去。
两人早已如坐针毡,见了示意,忙躬身退了出去。
十阿哥称“九哥”的,还能有谁?
就是那位宠妃之子,十六岁署理内务府总管的九皇子。
十阿哥收了笑,脑子里飞速运转,一时猜不到缘故。
九阿哥没有卖关子,低声说了姚子孝之事,以及背后钮祜禄公府那边的牵扯。
十阿哥的脸色铁青,咬牙道:“九哥是受了弟弟拖累,这样年岁,又是在咱们挑哈哈珠子太监前两年入宫的,这是给弟弟预备的人……”
九阿哥点点头:“我先头也想到这个,肯定是背着贵额娘的,否则也不会弄到两岔去……”
瞒着温僖贵妃,要说安了好心,谁信?
九阿哥不由后怕:“幸好没分到你身边,要不然受了指使还不知会如何……”
十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心里感叹。
怎么没分到他身边?
他的哈哈珠子太监,也不是从头到尾就眼前这四个。
最早的时候,也换过的。
有个哈哈珠子太监,拿着外头的市井小玩意哄着他玩的,在他看书的时候,想着法子捣乱的。
让额娘看出来,找个借口换了。
自己记得清清楚楚。
九哥当时还贪睡贪玩,压根没有留意过弟弟的跟班换过人……
十阿哥道:“九哥,明年修宅子时,汗阿玛就会有口封下来……”
即便不是正式册封爵位,可是宅子按照什么规制修建,总要提一句。
“若是汗阿玛按照郡王府修建弟弟府邸,弟弟就想要请旨,让尹德为王府长史,要是先按照贝勒府修建,就让他任司仪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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