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午饭,十福晋就先家去了。七福晋跟舒舒这里,小憩了一下。估摸着到了申初,妯里两个起身梳洗。
七福晋道:“这到了年底,正经闲不下来,婚丧嫁娶的多。”不但是宗室这里宴席多,那拉家、尚家、戴佳氏都是子弟繁茂。
“帖子排着,一直到过年不得闲……”七福晋坐在梳妆镜前,由着丫头擦脸,道:“这嫡福晋当的,真是跟大管家没什么差别了。”一家有一家的行事,舒舒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婶子给你兄弟选好人了么?”七福晋有一兄一弟,弟弟还没有成亲。
七福晋脸上露出一言难尽来。
“是人选不妥当?”舒舒道。那拉家跟董鄂家一样,都是正红旗勋贵,差不多世代都是与礼烈亲王的后代嫁娶,内宅都是宗室女。
七福晋吐了口气,道:“说不得咱们两家又要亲上加亲了!”舒舒听了,皱眉,想起一个人来:“福松的妹妹?之前不是说找好了人家么?”后头她也没有问。
七福晋道:“好像后来查出来那家子弟有眼疾,不能披甲,也不能考笔帖式,就是个废物,婚事就不了了之了。”对方也是勋贵子弟,中等人家,相看个已革黄带子女,就是不想太低娶的缘故。
结果福松这里又是皇子府司仪长,又是大学士女婿的,对方有些怂了,就找由子停了亲事。
“这年岁不合适吧?差好几岁……”舒舒道。大家前后院住着,小时候也一起玩的。
那拉二爷跟舒舒同庚,小生日,今年十八。舒舒表妹今年十四,明年才及笄。
七福晋道的:“哎,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我瞧着也不合适……”舒舒好奇,印象中那拉太太跟自己额涅似的,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宗女。
福松妹妹不算是好的媳妇人家,有个得力的异母兄,却是跟家里不亲近。
虽是觉罗氏的亲侄女,可是阿玛是赌鬼,额涅是小门小户,嫁妆也不多。
这亲事有些莫名其妙。妯里两个说了几句闲话,就整理的差不多。外头有了动静,九阿哥回来了。
晓得七福晋在这边,进来打了个招呼,就到前院梳洗去了。舒舒想起一件事,道:“七嫂跟七哥说了过来么?是七哥过来接您,还是咱们直接过去?”七福晋摇头道:“七爷不去,外头的帖子,七爷本来就去的少。”换了其他人家,七福晋就直接退帖子了,她也不会去;可那帖子是佟家的,三福晋还特意打发人跑了一趟,给了礼单参考,她问过七阿哥后,就没退帖子,打算自己过去。
舒舒并不算意外。七阿哥既是掌着宫廷内外的耳目,那肯定要慎独。可是贝勒府的身份所致,有些应酬往来还不得不露面,夫妻一体,那七福晋出面,也算是合了中庸之道。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舒舒与七福晋出来。没想到不单九阿哥等着,七阿哥也来了。
七福晋很是意外,顾不得多想,脸上就带了欢喜。眼见着七阿哥要骑马,七福晋忙拉住他的胳膊,柔声道:“正有事儿要跟爷说呢,咱们还是坐车吧。”七阿哥扯了下胳膊,却被七福晋搂得更紧了,没有从七福晋怀里扯出来,望向舒舒跟九阿哥。
舒舒已经移开眼,紧了紧身上披风,望向十皇子府门口。马车也备着了,人应该快出来了。
她又望向了眼八贝子府门口,那里没有停车,是停了马。舒舒就催促九阿哥,道:“爷,咱们也上车吧……”九阿哥先扶舒舒上车,而后才自己上了马车。
眼见着天气变冷,马车里也冷,只是还没有烧炭。春捂秋冻。都要按着节令来,否则的话,更容易感冒。
所以马车里的炉子,或是手炉脚炉熏笼这些,都要十月初一才开始用。
九阿哥直接将舒舒的手握在手心中,带了心疼道:“到底不一样了,去年的时候都是你给爷捂手。”那时候舒舒的手热,九阿哥的手冰。
舒舒道:“阿胶跟海参都开始吃起来了,养一冬天就好了。”九阿哥道:“太医开的药也得按顿喝,苦就苦些。”舒舒道:“叫膳房做了不少糖搁着,不怕苦。”有姜糖,有水果味儿的硬糖,还有各色茶叶做的茶叶糖。
九阿哥道:“可惜了了,五月里内务府腾出的那些铺子中,就有一家卖糖的,生意可好了。”舒舒笑道:“又不差那个钱,皇城里的铺子还是算了,麻烦太多。”九阿哥道:“咱们倒是避嫌了,不占这个便宜,可有脸大的,隆科多到底怎么想的?上午爷去衙门才晓得,他打发人去会计司了,要赁景山西大街的几处铺子。”自然是赁不成的,因为皇城的铺子,如今订年限招投标。
不少铺子都是五月里刚租赁出去,下一回是在三年后或五年后。允许转租,房租却是只能升不许降的。
“寒碜不寒碜,来占这个便宜?还以为能几十两银子租个旺铺,转手就几百两的房租差价?”九阿哥滴咕道。
舒舒也觉得好奇,道:“去年驱逐佟国维一家的时候,也没有收产业,两辈子国戚,当不差钱才是。”九阿哥道:“佟家没有分家,隆科多应该是自己寻摸零花钱吧!”舒舒道:“应该是,带了一百多人口下来,管这嚼用月例的,一个月就要几百两。”京城居,大不易吃喝拉撒都要真金白银。
有的地方井水苦涩,吃水都要花钱买甜水。马车走了一刻钟半,进了地安门,顺着皇城跟往东,又是一刻钟,到了佟宅。
这是内务府营造办修缮的,外头看着是簇新的五进大宅。前头骑马的四阿哥与八阿哥已经下马。
门口迎客的不是隆科多,而是法海带了个十来岁的少年。法海面上带了几分生硬。
四阿哥与八阿哥对视一眼,脚下没动。法海带了那少年上前,恭敬道:“四爷,八爷……”四阿哥道:“隆大人呢?”法海道:“三爷到了,三哥正在陪三爷说话,打发奴才带了侄儿过来迎诸位爷……”四阿哥脸色不好看,那不是隆科多托大不出迎的理由。
后头的马车也到了近前。大家也先后脚的下了马车。眼见着门口的境况不对,大家也都犯思量。
七福晋垫起脚尖,跟七阿哥滴咕道:“还真是不见外,这是只论长幼,不论尊卑了?将诸位皇子阿哥当成亲外甥了?”亲外甥跟前,也不敢如此才对吧?
赫舍里家那边在太子跟前不论君臣?还是钮祜禄家那边在十阿哥跟前充大辈?
有些扯澹。门口有人往里传信,赫舍里氏急匆匆地过来迎候。
“七福晋、九福晋、十福晋……”赫舍里氏恭恭敬敬,蹲福见礼。等到她见了礼,七福晋才挑眉,扶了人起来,道:“舅母客气,也不是旁人。”女卷直接引到正院去了,诸皇子阿哥被法海引着,往前厅去。
眼见着大家都不吱声,九阿哥也没有出头的意思,只跟十阿哥小声道:“平日里见法海师傅还算是明白人,怎么又犯湖涂了?跑到这里当个迎宾管事?”不是被嫡兄视为奴仆,才兄弟不相亲的?
这是要巴结堂兄?身份都不顾了?十阿哥想到法海方才神态,小声道:“估计之前收了帖子只当是过来做客,被临时抽了壮丁。”要是法海不露面,就要隆科多亲自出来迎候。
否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带了管事迎贵客,那看着也不像话。九阿哥撇撇嘴,道:“就想这些歪的,按照规矩行事不就行了么?”客厅里,三阿哥与隆科多正宾主分坐,两人说的正是包衣事。
隆科多道:“皇上宽容,养大了包衣的心思,不过是奴才秧子,倒是比肩开国勋贵了,不说别人家,就说董家,不过是祖上有微末功绩,就占了这半条街的官房,简直是岂有此理。”三阿哥也不喜董家人。
他可是记得清楚,会计司那边闹了一场,最后便宜了董殿邦。只是不过是畅春园园膳房总管,直接升了会计司郎中。
三阿哥就道:“都当自己是正经主子呢,压根不将皇子阿哥放在眼中,各个衙门的缺儿,也让他们弄成了‘世职’,确实可笑,舅舅没看到上半年的热闹,慎刑司抄了不少人家,家家那地契、房契,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家里人口也多,妾室、通房十来个,除了外头民人,还有不少纳八旗正户女子为妾的,这叫什么事儿?”隆科多四十来岁,脸色带了倨傲,道:“撞到爷手里,也是他们倒霉……”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东西方向道:“董家腾了宅子,剩下的,爷还要他们名下的铺子!”三阿哥听了有些迟疑,道:“董家是太皇太后名下内管领,后后也划在宁寿宫……”这打狗还得看主人。
更不要说董家虽被发作了一回,可是董殿邦这个会设司郎中还是皇父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