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
一顶绿色小轿带着一队精锐阴兵,一颠一摆的朝向鬼市而来。
距离鬼市还有一个时辰路程,轿子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
轿中传出一个阴翳的嗓音。
“大……大人,前……前方多出了一片林子,好像黑风林。”
说话的是随轿的侍童,那侍童圆帽蓝袍,乍一看,好像人界随葬的童男童女纸人。
轿中人撩开轿帘,探出脑袋,他梳着金钱鼠尾的发式,肥头小眼,鼻宽唇薄,正脸不见耳,一看就给人奸诈狡猾的印象。
看着前方突然出现的林子,‘大人’皱了皱眉:“这应当便是那陈大卓在黑风林得的便宜骷髅大军吧,得了如此大军,怎么说也有些我六殿的功劳,这小儿竟不知感恩,将我六殿府君送入地狱受审。”
侍童问:“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那中间不是有条路吗?澹台明月没用黑风林阻绝鬼市与酆都城的道路,咱们正常走便是。”
大人一声冷笑:“再说了,谁会拒绝上门送钱的人?”
侍童会意,提声吆喝:“起轿。”
轿子抬起,队伍进入林道。
初进时,并未感觉到异常。
渐入深林,光线愈加暗淡,仅有斑驳光斑打在阴兵身上。
加上戾气浓重,林中弥漫绿色雾气,萦绕林间,偶有未全化成树的人型狰狞树干。
阴兵们虽然保持着队形不乱,眼睛却在四处乱瞟,紧握手中长枪,行进间万分小心。
轿中的‘大人’也没镇定到哪去,行进途中,多次偷摸撩起轿帘,观察轿外情况。
约莫这一队人行进到林道的一半。
队尾的一名阴兵,感觉后背发凉,回头一看,一根枝杈正抵着他的后背。
“妈呀~”
那名阴兵瞬间慌了神,大步朝前扑去。
队伍中的阴兵本就害怕,行进至此,腿都打了哆嗦,这一扑,连带着扑倒了一大片,摔的鬼仰马翻。
“出……出了什么事?”
轿中的‘大人’探出头望去。
被吓破了胆子的阴兵连爬带跑的冲到轿前跪下。
“大人,这些树要害我们,您看?”
阴兵指向身后,顿时语塞,方才他身后的枝杈不见了,一条宽敞的大道摆在眼前。
‘大人’顺着阴兵所指的方向望去,路是来时的路,未有丝毫变化,倒是自己带来的所谓精锐,一个个吓的瘫软在地。
“看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都给我站好了,把六殿的气势给我拿出来。”
“是……”
“是……”
阴兵们应的参差不齐。
“继续赶路。”
说罢,‘大人’看了眼深林,将脑袋缩进了轿子里。
队伍继续前行,这一路,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过有一点好处,因为害怕,脚程倒快了不少。
好不容易穿过林子,阴兵们齐齐松了口气,前方鬼市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了。
只是今天,这一路注定不会顺利。
从他们出现在鬼市那一刻起,从守城阴差,再到鬼市中大小摊贩,往来买主,无不投来奇异的目光。
六殿的人路过后,众人窃窃私语。
“六殿平日里不是挺嚣张的吗?今个蔫头耷脑的,这是怎么了?”
“小哥,昨个那么大的消息你不知道?你不会是生人吧。”
“这位老哥说笑了。”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懂,话说卓将军真的把黑风林搬过来了?”
“城外那林子今早不是好多人跑去看了嘛!跟黑风林一模一样。”
……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中,六殿队伍匆匆穿过鬼市大街小巷。
两炷香后,六殿队伍来到了鬼王府前。
侍童恭恭敬敬撩起轿帘。
轿中的‘大人’从轿子里出来,怀里抱着个木盒子,不知怎么的,脚下一歪,幸亏侍童扶住,没摔下去。
‘大人’稳住身形后,自觉脸上挂不住,长袖一甩,来点架势找补找补面子。
步上台阶,来到门前,站定。
侍童快步上前抬手在鬼王府的大门上敲了三下,又退回道‘大人’身后。
鬼王府大门打开。
鬼仆看了看门前两人,又看了看门的阴兵。
穿的是六殿的服饰。
鬼仆早已受澹台明月旨意,明知故问道:“哪位啊?”
侍童开口道:“去禀告你家主子,六殿典财司财政长刘大人前来求见。”
“刘大人?有姓没名吗?”鬼仆根本没在怕的,如今六殿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态度。
侍童提高嗓门道:“我说你是听不懂吗?六殿,典财司,洪大人。”
“小绿,不可无理。”刘大人跑出来唱白脸,对着门内鬼仆客客气气道:“在下六殿典财司财正长刘登,烦请禀报你家殿下,六殿登门商议骷髅大军安置问题。”
鬼仆道:“要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多学学你家大人,等着吧,我去通报。”
砰~门被无情的关上了。
门外二人久站不见门内有动静。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工夫。
实在等不住了,再次敲响鬼王府的大门。
鬼王府大门重新打开。
门内鬼仆好似之前的事没发生一样,迷茫的瞅着门外的主仆二人。
刘登本就是受十殿之命登门赔罪,眼下唯有好言相问:“这位老先生,可有通报你家殿下,你家殿下是何意?”
鬼仆装傻充愣道:“哎呦,我手头一忙,差点把大人的事给忘了,我家殿下说了,从昨日起,鬼王府一切事由,由卓将军说了算,以卓将军为尊,卓将军现下还没起床,这事得等卓将军起床再说。”
“此事是应该的,那可否让我等进去等候这位卓将军起床?”
“大人,实在不好意思,昨日野鬼村来了几位贵客,把房间都占满了,实在没地方招待你们。”
“我等在院内即可。”
“这可不行,近日卓将军总是被外头来路不明的野狗吵的睡不着觉,卓将军若是起床生气,我等可担待不起。”
侍童不满道:“那你的意思是连门都不让我们进了?”
“不是不让你们进,我们鬼王府实在太小,没地方招待二位贵客,要不,你们先在我们鬼王府的台阶上坐会儿?等卓将军醒了,我再通报二位?”
“岂有此理!堂堂六殿财正长,怎么不比野鬼村那些贱民尊贵,你要财正长坐在鬼王府门前,你等是有意羞辱我六殿。”
“我不是说了嘛,鬼王府从昨日起不再以殿下为尊,要以卓将军为尊,卓将军是何许人也,五殿帝君在卓将军面前也得客客气气的,卓将军还未睡醒,不过是让大人等些时候,大人便不愿意,难道是说五殿帝君不如六殿财正长?”
“你们这是强词夺理。”
“小绿,不可无理,此事本是我六殿之过,我在轿中等候便是。”
鬼仆:“刘大人,依我之言,你六殿既是来表示歉意,理应要拿出诚意来,若坐在轿中,如何能显六殿的诚意?大人,这是小奴之见,大人可听可不听。”
说罢,鬼王府的门又关上了。
侍童不忿道:“大人,他一个鬼王府的奴才,有什么资格要求大人做事?”
“闭嘴。”
什么小奴之见,这不明摆着下马威吗。
要不是纪子明和曹三正,他刘登又岂会受今日这等侮辱?
现在六殿三大府君,纪子明、曹三正已下狱,王冲又身受重伤,只要他忍下这口气,待到六殿帝君出关,六殿府君之位,不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筹谋多年,终于被他等到了机遇,说来,还真要好好谢一谢这个陈大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