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转身一下躺在了草地上。也不顾自己身上的漂亮衣裳染上灰土,就那样打起滚来。少年却依旧练功,两个孩子渐渐无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女孩忽然喊道。
“非真。”
少年应道:“嗯?”
“非真。”小女孩又道。
“嗳。”
小女孩扑哧一声乐了出来,小嘴啪嗒啪嗒地连声道。
“非真非真~”
“非真非真非真~”
少年苦笑着。
“师叔祖,你叫这么快,我答应不过来啦。”
“非真、非真、非真、非真~”
小小一个的小师姨,舒服地躺在草地上,嘴巴里不停笑着,没什么特别意义地大声喊着我的名字,仿佛这样便开心得不得了。
小小的我练功练的很累。我记得那时候应该是口腔到胸腔都是一股血味,手脚都要动不了了,辛苦得想死一般才对。
可是我见到他在笑,笑容仿佛喝了一罐蜜一般。
或许那时候的我,自己也没注意到。
原来我在旁人看来,待在小师姨的身边的我,也是那样的快乐。
光影幻化,场景倏变。
我忽然有点理解沈老大为何会面露奇怪的表情了,因为我现在肯定也是一样的表情。
场景变成了我更小的时候。
我跟二师弟正在过招。二当家大我两岁,是平辈之中唯一可以跟我交手练功的弟子。
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控制力道,二师弟没多久便被我一拳撂倒了。
二师弟比武输了给我,他哽咽地站起来,然后终于忍不出哇地一声哭出来。接着一边哭一边跑,哇哇大喊。
“师父吃狗屎,太师父吃狗屎!为什么我的大师兄位置要给他,我才不承认这家伙呢!狗屎狗屎狗屎!呜哇哇哇哇——”地跑了出去,然后绊了一跤飞了出去,在空中旋风般的转体三圈,最后漂亮地扑通一声掉进了粪坑里。
这光速打脸,四处飘香的场景实在太过震撼,我至今记忆犹新……
然后我也终于弄懂了些这阵法的真面目。
我看着手中依旧握着的,闪烁光芒的情关石。这幻阵并没有实际杀伤力,却能借助情关石将阵法贮存,然后在某些条件下发动。
它所展示的,应该是——内心受到触动的瞬间吧。
无论是跟小师姨,和二当家,还是我在大罗山的童年,都肯定有着我深受触动的时间。
难怪这叫做情关。人的情感,的确是很难度过的关卡。
情关石展现给我的场景逐渐增加,有远的也有近的。我并没受到太重的影响,只是随意浏览过去,当做温习而已。
忽然景色倏变,随着一声我至今难忘的兽吼,连空气都变得凶暴起来。
身体因为感受到危险而毛孔收缩,虽明知是幻象,仍是差点就此出手。可知此战之激烈。
那是我毕生难忘的战斗经历。
也是为数不多的,我认为绝无胜望,仍是要拼死一战的战役。
我看着眼前,面对着那头凶兽,半身浴血,愤怒咆哮着,奋不顾身扑上去的少年。还有身后,被那凶兽撞倒,奄奄一息的小女孩。至今思之,仍是怒火上涌。
小师姨,便是在那次受的伤,几乎不治。
这次的战斗经历,即便至今仍时不时在脑海里回放,以至于每一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但再看一次,仍是觉得惊心动魄。
尤其是那是第一次,我认识到这世上还有比师父,比太师父,更强大的力量存在。
师叔们与师父,还有太师父那狼狈不堪,白衣染血的惨烈模样。还有整座大罗山上下,并非是为了争胜除敌,而几乎是为了挣扎求存的战斗方式,都深深印刻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那便是如此强大的力量。
堪以‘浩劫’二字来形容。世间可以抗衡的力量少之又少,而其中必定伴随着庞大的牺牲。
重温这场面,又一次坚定了我要找出洛名为何寻找六凶轨迹的真相的决心。
这种可怕的力量,绝对不能再次出现于大地之上。
大罗山的传承,绝不能自我手里断绝。
想到这一点,我握着情关石的手,开始微微运力,想要震碎石头破关而出。
“……”
直到,我听到了一个声音,一个名字。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不该有人会再这么叫我的,那个名字。
心板上仿佛一阵苦涩的激流涌过,激烈与苦翳的程度都来的太过霸烈,像是一下子将陈年疮疤揭开,与新鲜空气接触一般——带着近乎头皮发麻般的爽快和痛苦。
我的喉咙不知道何时,变得这般干涩。
“不……不可能……”
鼻腔里忽然被熟悉的花香填满,却是为之一酸。心头猛烈紧缩了一下,几乎以为自己会就此窒息。
我回过头去,看到了她。
我从未想过,多年以后,她在我心里的影子,仍是鲜明得不可思议。
“……是你。”
她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是我呀。”
周围的景色不知何时,早已变了模样。
漫山遍野的红叶,秋风飒飒,吹落了满山枫红。
红枫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