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折的向来是以人为对象而言的战法。对于向以凶性本能驱使强韧肉体,吞噬敌人的兽群而言,等待不但不会令气势中折,反而是个可怕的催化剂。一步一步加深着它们的欲望和恶意,被饥饿折磨的越久,战斗起来的疯狂便越烈。
几乎可以想象,当洛名真的倒下之后,白帝子会率领着这群疯狂的恶兽一口气吞噬掉他们所有人的光景。
奇怪的是,无论白帝子将洛名击飞了几次,却都没有进一步追击,又或者是下达号令让所有兽群一扑而上,分尸了这群外来者。
它一直保留着实力。
仿佛真有什么是令它忌惮似的。
直至那浊黄的眼球深处,被一个剑客的身影所填满。
洛名抹去嘴角鲜血,再度踏步向前。
洛司命看的实在难以忍受,悲嚎一声,提剑上前。
“洛家儿郎,眼见家主如此,岂能坐视不理,都跟我上!!”
一时间虎啸生风,几乎是千人齐动,却为一只纤纤玉手所阻挡。
沈伊人看也不看他,也没有看那随他而动的千人队。她的眼神没有一刻离开战况。容色冷淡,态度却理所当然,便像是在阻止一个不懂事乱发脾气的小孩。根本没有讲道理的必要。
洛司命心头火发,怒道。
“沈姑娘,不管你说什么,洛司命若能对父亲受苦熟视无睹,那还算是个人吗?请你退开!”
怒气勃发,迈前一步,身上隐现一阴一阳的脉流窜动,声势竟然不小。这小半年时间修习《烈阳肝胆录》似已有火候,在这十万火急的当儿,竟似有所突破,逐渐到了阴阳合一的境地。
归藏剑论的基础神功已有小成,若开始修习剑法,登时便入当世一流高手之境,其势不可小觑。
然而沈伊人抬眸一瞪,却似一双利剑出鞘,贯穿阴阳脉流,宛若实质,触目便觉头颅生疼。硬生将这气势一剑斩飞。
洛司命吃了一惊。
——她怎会我洛家剑意?这一瞪好像、好像爹爹。
沈伊人适才一瞪之中包含剑意远在洛司命之上,却似乎不知详情,只是冷淡道。
“我阻你并非因为顾虑你的安全。来到孽摇的人早该把生死置之度外,没有人是怕死的。只要是合理的有用的牺牲,我不介意的头一个冲上去。也不会对做出牺牲带着半点犹豫,就算是旁人的性命。其中包括你。”
沈伊人转眼看着战到一处的洛名和白帝子,
“你有没有发现,尽管他每一次都输给白虺,但他每一次的战斗时间都越来越长。他衣衫破落,被打飞不计其数,然而至今都没受到什么致命伤,最严重的不过是些皮外伤。白帝子最厉害的是凶牙与搅颤,却没一样能碰到他的身上。甚至,随着战斗,他的精气神在逐渐饱满。但他的武功不该是这样……真奇怪,就像是换了个人。”
洛司命听得默然,望着父亲发起了呆。
风剑也注意到了同样一件事。
他自然是知道洛名并未真的陷入死地。尽管情况不容乐观,却距离必死之境相距甚远。否则他早已出手,哪里会等到现在。
这些年待在洛名身边,他是最为熟悉洛名剑术修为,甚至是见过巅峰时期的洛名剑法的人。然而就因为如此,现在的洛名才让他看得目瞪口呆。
沈伊人不愧是神捕传人,洞察力惊人。‘换了个人’四字评语可说道尽其中状况。
站在武者的角度上,一个人的出手便像是签名刻章,都带着自身风格,难以更改。洛名的情况却像是变成了拥有同样躯壳,但完全不同灵魂的另一个人。
随着身体上的负伤越多,师父的精气神却越来越趋于圆满。这本来就是难以解释的一回事。更叫人吃惊的是,师父如今的剑法更从前所施展的完全不同。不是指剑法功架这些东西,而是剑意上开始便全然不同,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子。
以天剑如此修为,岂能轻易改换自身武学?
“我懂了,原来如此。”
沈伊人喃喃自语,语气中却是不胜佩服。
“他竟然在一场战斗之中……想要重铸自己的一身功体,甚至重铸自己一生剑术。到了神通境地的人,一生数十年积累,说推便推倒了,如此豪气干云,这个人到底是不愧天剑之名。”
“好好看着,这一战是当世剑艺巅峰现于人间的一战。”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谁说的,奇怪的是所有人都认真在听。
沈伊人盯着那一人一剑,像是呼应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状况,终于缓缓说道。
“来了。”
洛名终于出手。
剑出如龙!
这一剑是从未见他出过手的,辉煌煊赫,像是一条龙形剑势撞在了白虺身上。
白帝子登时落于下风。
赤色光芒蓦地盛大绽放,帝垣龙屠之上像是覆盖了一层无坚不摧的赤色光膜,每一剑所出,威力气势都因着这光膜而扩大数倍之多。
但所有人盯着的,并非是那光华璀璨的帝垣龙屠,甚至不是那威力绝大的烛照幽荧。
他们看着的,是洛名,是洛名的剑。
风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