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这个以夫为天的妇人的天地都倒转了过来。唯一支撑着她的,是仇人的名姓。
杀人者——明非真。
从听到这名字的那一刻开始,妇人的心似乎便活转了过来,以同从前绝无半点相似的方式,却又猛烈万状的势头,冲回到了那一副娇弱的躯壳当中。可知,眼中那一抹空濛,乃是愤怒伤心已极后烧剩的残渣。
她毫不犹豫,自报身份之后,冷匕贴颈而上,打算自喉刺入。她从头到尾不通半分武功,这一刺的娴熟该是苦练了不下百次的结果。
明非真取回镇定的时间并不长,几乎就在乍闻吴氏身份的当下,便已然是一副惊喜万状之貌。
“啊!原来是吴大嫂!这可!!”明非真几乎是喜从天降,一盆肘子砸头上般的开心心气。要不是手足被缚,冷锋在喉,几乎以为是碰上了生平所未见过的知己好友,恨不能把酒言欢,就此住下不让走。
但吴夫人心如死灰,即便是他如何装神弄鬼,也不过是颇感意外,绝不会阻住她手中冷刃,只是明非真的第二句话,却又是奇峰突出,令她缓了手中的刀。
“不知嫂子此番前来,是来报仇,还是来拿令夫的东西?”
这两句话若只说一句,都难以打消错惜同如烈火也似的愤怒之情。但先一句的表情神气先表达了惊喜之情,不会引起吴夫人的抵触情感,而不管他说什么都一刀刺来。后一句则是丢出了她在意的情报,才真正阻止了杀人之刀。
薄匕一停,错惜同脸上露出错愕神情:“什么意思?”
明非真反而露出不解的神色,仿佛在看着天底下最大的荒谬之事,惊讶万分地道。
“咦?怎么?嫂子居然不知么?难道没人告诉你?唉,嫂子这一来果然是神出鬼没,小弟是跑不掉了。不过吴大侠生平最重要的东西尚未交给你,你怎么会不知?”
他一边提点自己跑不掉,一边说着错惜同在意的信息,脑袋飞转。
吴夫人蹙眉道:“我什么也不知,你在说什么?”
明非真一副哀切惋惜的模样,深深叹了一口气。让人还没听到他要说什么,已觉有些伤心。
“当初吴大侠与小弟各为其主,公平约斗,一死一伤。但吴大侠至死都是大丈夫风范,让小弟好生佩服。”
吴平即便是在入地宫的几人当中,武功剑术也都是敬坐末席。在同入地宫的诸人当中最是不起眼,也最是无人理会。尽管身死之后,也从未得到任何尊重。与吴夫人同进同出的地宫家属们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之人,也不曾重视过吴平的下落,或是吴夫人的感受。
而首次听闻有人佩服他,却是出自杀死他的凶手之口,吴夫人一瞬百感交集,眼泪也不禁落了下来。
“唉,我与尊夫算得上是心心相惜,不打不相识。可惜的是立场相异,皇命在身,尊夫武功又太过高强。否则小弟拼着丢了半条命,也要留住他老兄的性命,好教世间多一条英雄汉。”
“你不必口若悬河。”
错惜同抹去眼泪,一双眼瞳宛若两抹鬼火,幽幽盯着明非真,像是要食其肉啃其皮。
“先夫为人孤冷,不爱交际,也不曾是什么大丈夫,你说的没一条能对上。我听说你是武功全失,在这种情况下第一个照面就杀了先夫,可见武功高强也是假的。
我原本不信世间还有这等人,但看你性命悬于他人手,却还能心计百出,我也不得不信了。难怪你能生离地宫之险。你才真个了不起。
然而先夫虽不如你武功超卓,伶俐多变,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却爱顾于我,重逾性命。我若不报此仇,此生不为人也。”
这番话讲的清清楚楚,语气更如月色般冷清。此女看似柔弱无依,肩不能提,臂不能挑,然而脑筋清楚,心思细腻,可称是这许多人当中之最。
“厉害厉害,嫂子果然是厉害之至。这可不是虚言,岂不见这许多人里头,我就只是栽在了嫂子手里?”
“你是甘心领死了。”
明非真也不着急,缓缓笑道。
“原来嫂子不想知道吴大侠临死前说过什么,还有他的断肠剑,嫂子也不愿收回了吗?”
错惜同将剑轻轻一送,已刺入肌肤。
“说,否则我便刺死你。”
“说了你也要刺死我啊。不过今日既已落入嫂子之手,那是没得说的了。我只有一个小小的交换条件。唉唉,别忙啊,嫂子。您为复仇而来,我自然是逃不了的,也不妄想您能就此放过我。我就一个小条件,只消您让您背后的燕老前辈也出来见见面,让小弟看一看将小弟一网打尽的高人面目,小弟死也甘心了。”
错惜同又一次露出惊讶之色。她从未说起过燕厉人之事,没想到这厮竟像是未卜先知般地就说出了口。
其实她不通武功,故而未曾能想到这点。捆住了明非真的这把椅子,机关精巧,用得材质更是上乘。定是专门雇了匠人打造,材料重量更是不轻。
以吴氏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身板儿,要搬得动这把椅子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