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家累世刀法称豪,自家刀法都钻研不尽,却怎么又贪多嚼不烂,去想什么近古武学?何况小九孑然一少年,自天南流落中土,困在妖源海不能出去也算是可怜。听了这许多已不应该,怎还能觊觎人家的独传武艺?
但一面如此自责,对近古武学的好奇心却是丝毫没抑制下去,倒是因为又谈论了一番,反而愈发地兴高采烈。
九歌不禁与人讨论武学。论起武来更是尤其精神,与平时那个冰冷的少年几乎联想不到一起去。比手画脚,与白之卿拆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尽兴。
“直至今日,方才知道天地之阔。近古武学一系果然是博大精深。”白之卿喟然叹气。
那种以筋骨肌肉推动的发力方式不但特别,能产生的动力更是澎湃,全然不逊于内功练气之士倚仗的内力。而提运之速则是全然无法比较。内家武论的起心动念固然快耳,却不及近古武学之储能于体,出手浑然,已臻至发在意先的境界。
这般以筋骨发力的武功,当今之世,白之卿也就听说过一门。
是少林寺的易筋经。
那看来与独步武林的内功,原来是属于另外一个体系。
难怪大哥说即便是将其放入正界,也仍是难以解释。还特地将其拿出来与太极神功相较。
原来是分别代表了古世与今世两种武论的各自巅途。
白之卿得闻高论,刀法大进,笑得心满意足。
少年此刻却不肯放过他了。
“别光说我的,你那日打败我的,是什么刀法?”
虽然那天如果夜夜心不在,最终结局定然是同归于尽,但九歌却始终认为那天该是他战败。
的确,无论少年那一日的表现有多么精彩,以武功论,他仍是输的那一个。
少年及时架住了他的那一刀,也确信自己不该受伤。然而却拦不住那刀上迸发飞出的‘某物’。几乎就这么葬身刀下。
若说近古武学的强大在伤重少年的随意挥洒间表露无遗,那白三爷随手破之,将其斩碎的凄楚一刀,就更是风华绝代。
那出手全然符合现世流传的刀道心法。与近古武学相比,并无明显的优势。唯一更胜的,是中藏心意。
在被击溃了平衡的状态之下,即便是手眼反应跟得上,也没有‘内力’能够及时运输到掌刀之上。原是不该有那等压服少年的威能。
差点就把身怀近古武学秘要的少年斩成无名尸的,不是刀气,也不是刀劲,而是刀意。
纯以武功而论,白之卿的刀法未必输于少年的三拳两脚,而刀意之菁纯,更是远远胜过了少年‘揍一顿’的想法。
白之卿在悟得‘无悔’二字之后,境界跃升,已开始具备宗匠气度。
刀意更是他目睹商别逝和叶叶心等神通武者风采之后,沉淀数日所得,历经生死剧战,刀意已有伤人之能。可说虽成‘自己人’,却无一刻放弃过迈向更高处的想法。
白家两位兄长若是有知,怕是要堵在妖源海门口,死活不放行。好歹让小弟多住个几年。出洞之日,世间多一绝代刀手矣。
只是他这刀意初锻,不能收发自如,差点无端将少年砍死,也差点无端赔上一条命。
“什么是‘刀意’?”
少年像是全未听说过,也不知道关于现世武论的所有境界。
白之卿不厌其烦地讲解,并为他说明道。
“你的招式上的确没有输给我,但是身周境界未到,即便是你伤好了,二次相逢再打过,你还是要输给我。而我只要小心你的暗器偷袭就行了。”
少年沉默不语,对这句话既不同意也不反对,过的一会儿又说道。
“你练得是什么刀?”
白之卿呵呵一笑。
“我相思峡家传七十二路相思刀,可为一路,可为一门。你要是打算细细练,那就是七十二门刀艺,你要是打算粗粗练,那就是七十二招刀法,或者一招也行。”
“七十二门,这要怎么练?”
以少年的标准,练武乃是苛途,岂能怠惰。既然有七十二门,便不该练七十二路,是以张口问的就是七十二门刀。
但白之卿的回答却令少年皱眉。
“随你喜欢啊。”
轻松随意地不像是练武。
更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家练武的路数都不一样。仿佛怠惰和随意都是可以被允许的。
白之卿耸肩道:“反正早晚也要创出自己的刀法。愿意继续练也可以,不愿意练也可以。没什么规矩。”
相思峡刀法威震天下,乃是刀坛上的奇葩一朵。
白家至今尚未消散,多是因为这七十二门刀法。不过门下所学却极为松散,尤其是白家本宗练刀,全无法度,纯靠感觉。
然而,实际上白家不但没有消散,还因为迭代奇才而立得更稳了。现如今谁人想动相思峡,不会是先想海外十万军民兵强马壮,而是先想一想那柄天下第一刀。
天刀亦出自相思峡,谁还敢说相思峡如此学刀有什么不对。
少年自然不知道世上有天刀其人。这对他来说也毫无意义。正如白之卿所说,无法破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