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幼年便以情深不寿筑基练功的唐门之主来说,这点疼痛还上不得台盘。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每日都重复着这个过程,无视带来的疼痛,有可能会出现的练功风险,导人以疯狂的反噬。才有了如今足以傲视群伦的‘预见’。
宿命通与心界结合的产生的威力极大,同时带来的副作用也不小。他至今仍在支付着那个代价,每日如是。
他并不能随时察看任何人的情况。
独步天下,笼罩在神秘色彩之中的‘预见’能力,可以察看的对象是固定且有数的,并且会消耗相当多的心力。尤其是当那藏在迷雾一般的,是强大得难以揣度的怪物时。
关于明非真的一切,时刻都在坠入一片混沌不明——那景象像是活的,连接着遥古的时光,但无人可以深入探索。即便是以他已登堂入室的心界学识,还有在当世已罕有其匹的心力,他能观察到的,仅仅只有明非真身遭的物事和说出的话。
敏锐得几乎等同预判的直觉告诉他,他连一次机会也没有,如果直视那个人的话。
他几乎能够确信,在直接观察明非真之后,他的心界会直接溃碎,死得惨不忍睹。即便侥幸活下来,修为也要废去大半。
这是连浑身包裹在天道里的来镜真身上也没有出现的情况。
他为了能观测来镜真,着实下了许多工夫,但也只能把握到线索。身遭为天道所包裹之人,委实太难判断了些。
只是没想到的是,连带着玉飞鸢,也逐渐看不清楚了。
出乎唐素臣预料,初晋神通的玉飞鸢身上,似乎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变化。令他的观测出现了障碍。那并不强大,却像是某种与自己能力同源的物事,借助巧妙的力量遮断了她的气息与景象。
那究竟是与明非真接触后带来的效果,抑或是紫梧桐安排在她身上的手段。
他的宿命通静悄悄的否认着这两种猜测。
他知道的只是。
在那个楚州的小房间里,两个人独处一晚,发出了许多微妙的声音。
光从声音上,能判断出的姿势有非常多。
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真是令人愉悦地在意。
最后不得不感叹,那个人,可真是个有趣的对手。
“这里……是何地?”
再度发出疑惑的唐眠,已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苏醒,又是第几次发问,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初次在这里醒来,还是无数次地在重复。
耳畔传来少年的声音。
“唐宫主不妨猜上一猜。”
唐眠总觉得,不管是第几次,他都会做出一模一样的回答,来混淆自己的时间感觉。
她很想相信自己是第一次听到,却又没有任何证据支持。
虽是处于惊惶的影响下,拜了多次醒转的福,她能记得的情报越来越多了,其中却不包括这里。
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是唐门总坛所在?我们……已到了蜀中?
这个念头方起,她便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于她而言,她总认为自己连一天都不曾过完。然而实际上却已穿行过数千里土地,来到天南之域,武林中的绝密之所。
同时,也是她的先祖曾生活过,曾使之繁荣,豁出性命来保护的地方。
然而她很快明白了为何先祖要离开这里。
张目所见,俱是漆黑,与明镜宫以冰晶琉璃为装饰的风格可谓是极为强烈的相反。就像是必须要在这样的极暗之中才能获得宁静似的思路,怪异得令人无法理解。
先祖们……就是因为在这样的无边黑暗里感到再也难以忍受,才不惜万里迢迢,不惜挑起差点覆灭的无谋斗争,不惜生存在无人履及的冰天雪地,也要逃离这里的吗?
那股仍未随着时间褪去的血腥气味,也是唐眠感到无法习惯的原因。这里定然曾经……又或者是至今仍在频繁地发生着刑求和折磨。
这里并非是死寂之地,她没有感受到彻底的‘死去’。
这里很鲜烈地仍有着‘活着’的迹象。
甚至从她当下所站立的位置,就足以感受到有‘活物’的存在,却感到很难说清楚那其中还有多少人性残余。她分明没有看见任何的人影,却始终觉得有物体移动的痕迹。
这里不像是有人居住的场所。那种怪异的生机令人难以解释,唐眠这辈子没来过这么奇怪的地方。
最接近的,是明镜宫之中培育蛊虫所用的器皿。里面居住的非人,而是蛊虫。
黑暗里头,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安静里面,她总觉得不安就像是冰冷凉滑的蛇蜥,爬动在她娇嫩的背上。时不时转动脑袋,毫无感情的眼眸,打量着她白皙的喉管。
谁也无法猜测,它会否忽然咬断生机。
她的听觉定然出现了问题。
不知是被用了什么手段折断了其余声音,只能听到唐素臣一人说话。然而其余五感带来的印象始终深刻。
这里充斥着无声的嚎叫和宁静的疯狂。
——唐素臣,究竟做了什么?
那张俊秀的少年面庞,在极暗之中没有渲染上一丝阴霾,反而露出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