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眉目清冷，举手投足间，一股子让人不敢直视的清贵之气。
虽穿着平凡，身材高大，足够给人威慑力。
赵祝梓要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我可不是在偷懒，是在向这位才子讨债呢。”沈秋秋刻意的咬重了“债”字音。
陆纵的眼神闪了闪，顺着她的话道：“如此粗活，秋秋当喊为夫来，一人独对众人，若有口角，岂不是要受委屈。”
话里话外，都有暗讽赵祝梓以多欺少的意思。
赵祝梓尚未开口，旁边的众多白衣书生已炸开了锅。
“怎么说话呢？这里的都是读书人，岂容你们这般乡野村夫般粗鲁？！从头至尾，都是沈姑娘和赵公子两人之事，哪有旁人插手的份？”
“就是，看你这模样，满身血腥脏气，怕是连读书人是什么都不知晓吧？观棋不语真君子，我等，哪个不是好男儿？！”
“这会场，当真是需要好好的管管了，什么样的人都能往里进，也不怕冲撞了圣贤！”
“圣贤若有眼，此刻必然长歌当哭，叹这世间凉薄，村夫也能驳斥秀才郎！”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沈秋秋听了，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
“圣贤若有眼，也该为你们这些人感到羞耻。被人冲撞不可怕，座下弟子，败坏门风，才叫耻辱！”
这下，赵祝梓忍不了了。
“你这泼妇！我敬你从前待我情意，忍你至今，你又何故来指责我？在下饱读圣贤书，行的素来是文雅事，何曾给圣贤丢人？！”
“率先挑衅，以身份压人，有失风雅，此乃其一，”沈秋秋大大方方，上前一步，“口口声声读书人，自视甚高，对答却不及我一无知村妇如流，有失意气，此乃其二。”
“不知悔改，咄咄逼人，有失涵养，此乃其三。”
她摇了摇头，长叹出声：“圣贤若在世，听你如此言论，少不得藤鞭伺候你！”
“你说法突然如此硬气，来源，便是你这后嫁的夫君？”赵祝梓斜眼看过去，半是炫耀半是不屑的拱拱手，“在下赵祝梓，做三乡读识学问之事，结来往学问之客，敢问兄台，在何方高就啊？”
陆纵眼神如炬，上下扫了他一眼：“陆纵，猎户，专戮不仁不义之兽。”
“不仁不义？”赵祝梓一愣，“那是什么东西？”
“狼狈为奸的……狼，狈。”
狈长于狼身，两物行走世间，作恶多端，当得上一句不仁不义。
这话明明白白的，嘲讽了面前众人。
几个读书人的面皮，红了。
“诶，陆兄弟，如此说话却是过了。”孙秀才眼看着事情不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这几位，都是当今亲封秀才，满腹经纶，恃才傲物了些，也是情有可原……”
“连一个村妇都对不过，确然是满腹便便。”沈秋秋打断了他的话，转而冲着赵祝梓摊开手，“我也不与你多说，履行承诺，磕头承认错误，和以钱待之。你总得选一个。”
“哪有这般值钱，对个对子，便有三十两？！”
赵祝梓落了下风，仍旧不肯承认，死鸭子嘴硬。
闻言，他身后几位白衣书生，亦跟着冷哼一声，鼻孔朝天的看着他们。
“男儿膝下有黄金，黄金白银，远远不止三十两。”
陆纵上前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不给钱就跪，读书人当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不好像我们乡野村夫般，说反悔就反悔。”
赵祝梓有心再要争辩，但陆纵英武而立，居高临下，目光中更是寒芒凛冽。
浑身的气概，几乎是瞬时，便让这些未曾见过硬汉的书生，面色煞白，战战兢兢，不敢多话。
“我……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赵祝梓好不容易想出个借口，“我先回去取点。”
“不必了，我反悔了！”沈秋秋伸手，挡住他的去路，“不要钱了，就要你跪着磕头道歉！”
“荒唐！”赵祝梓面皮涨的紫红，甩袖，怒而开腔，“大丈夫一言九鼎，出口便是承诺，岂可中途毁约，折煞我等？！”
“不好意思，乡野村妇，行事粗鲁，没这么多破计较。”小女人抱臂，冷笑一声，“但我想，你们都是秀才，出口便是一言九鼎，必然不会偷奸耍滑，故意耍赖是不是？”
方才众人说过的话，在这般环境下返还，又被抢先堵了嘴。几个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竟是哑口无言。
赵祝梓当然不可能跪。
他是秀才，春闺之后，还要进京往上。
今日若是跪了，日后传出去，他还怎么做官？！
咬了咬牙，他摸出钱袋，拿出三张十两的银票：“你要的三十两，在这儿。”
“啧啧。赵秀才，你是耳朵不好？方才我说了，我不要银子了，只要你……给我跪下来磕头，认错！”
沈秋秋神色间俱是冷厉，冷白的面皮上，因激动染上几分红润。
不施粉黛，却比胭脂水粉更为动人。
孙秀才看的眼热，下意识的插了进来，和事佬一般开口：“都是误会，赵公子也是学识心切，见人忍不住切磋，如今他愿意拿出银两，要不然就算了吧？”
“那秋秋方才若是输了，你们会让她算了吗？”陆纵斜睨了他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圣贤教的道理。你们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孙泉一愣，不敢再多言。
陆纵上前一步，怒视着赵祝梓，薄唇轻启：“你是要自己跪，还是我帮你？”
他比赵祝梓整整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的看人时，目光分外的慑人，叫后者压根不敢直视。
半晌之后，才听赵祝梓如同蚊子嗡嗡的声音响起：“我都说了给你们钱，你们又不要……”
沈秋秋耳尖，闻言，柳眉倒竖：“刚刚给了机会，你不要。现在可是另外的价钱了，想不跪也可以，五十两！”
“你！你怎么不去抢啊你？！五十两，那可是一户人家，一年的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