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我动手,她又道:“但是我很难过。”
“哪里难过?”问出口我就知道自己失言了,我不应该去接着她的话茬。“浑身难过,我想洗个澡。”她又坐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我,似乎期盼着我把她拉下床。“什么?”我感到异常滑稽,这个女人从一开始畏惧我给她洗澡,到现在反而乐意让我给她洗澡了,“你想洗澡?”
“是啊,很多天没洗了。再说……你难道不想……”我知道她开始想用色诱这一条来留住我了,我在那时心中真有一股想把她给“办了”的冲动,不是因为真的被她所引诱了,而是我知道或许我只有真正地伤害了她,才能让她远离我、憎恨我,才能让她正常地面对一个绑架了她的坏人。
我沉默不语,她依然在恳求我,于是我把她带到浴室,三下五除二地扒光了她的衣服。她的脸依然泛出了红晕,但却并不反抗我。虽然我知道她看不见我的眼神,但我依旧不敢正视她的裸体。我不想对她进行这种羞辱,即使现在她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我背对着她,放了一桶冷水,我想我必须做出点什么,才能让她重新对我产生恐惧。
我拎起那桶冷水,道:“你想洗澡是吧?”
“恩,帮我洗吧。”我没有回答她,而是作势想要把这桶水一下子泼到她的身子上。但等我的动作刚做出来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惊呼出声,想要把木桶拉回来。可是那些冷水已经从桶内全洒了出来、往她身上乱窜,我看着那些水花,就像一根根冰柱那样刺向她白嫩的、温暖的躯体。
木桶哐当一声跌落在地,我用我的身体扑向了她,然后紧紧地抱住了她,似乎想用我的体温去温暖她。我能感到我们之间所隔着的冰冷的温度,她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开始尖叫出声,然后就像失去知觉那般软到在地。我能感到那些冷水渗透进了我的衣服,一瞬间我的身体也麻木了,我抓过旁边的毛巾,把她的身体擦干,然后打开了浴室顶上的取暖灯。我也能够感受到她躺在我的怀里,那种既想要推开我又想要被我所怀抱着的细微动作,她的左手紧紧抓着我的脖子,而右手则在不停地捶打着我。
到最后,我还是像赎罪那般在黑暗中给她洗了一个热水澡,我用毛巾将她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洗得干干净净,但她既没有哭出来也没有开心的笑出来,等到床上躺着才问道:“你为什么用冷水泼我?”我回答不上来,我更害怕的是她问我“为什么又不再泼我了?”但她没有问,只是在等待着我说话。她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我看,我被她看得心慌,但我又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的心软,只好这样道:“万一冻死了,不就换不到钱了嘛!”
“啊?”她似乎不理解我的回答,“为什么用冷水泼我?”我这才意识到,慌乱之下,我回答的竟然是我害怕她所问的问题!我咽了口口水,试图找到一些可信的理由,但她却率先反应了过来,抢道:“这么说,你其实不想泼我的,是不是?”我快被她逼疯了,但内心里却有一种因为被她所理解而产生的喜悦,仿佛一个自己对之充满期待的人,终于能够明白我对她所作所为的原因了,我只是轻描淡写的道:“你说要洗澡,我给你洗了,你还想怎样?”
“不想怎样了。”她似乎满足了,不再纠缠着我,她一直“看着”天花板,仿佛在回味着刚才浴室里的那一幕。我心想我之前所做的一系列试图想要让她对我重新产生恐惧的行为,也都白做了,到头来她反而感觉到我是不想伤害她的,她对于我的依赖或许也因此更重了。我懊丧地捶着自己的脑袋,可同时,心中也泛起了一股……很难以形容的美妙感觉,仿佛对这种情况我就是这么期盼着的,而现在终于实现了。仿佛我所有对她恶意的行为,都是为了最后重新对她好,为了让她重新开始感激我。
我深深的觉得自身的邪恶,我感到自己不经意间操纵了一个无知的少女。她要是永远赖着我该怎么办?难道她这样清白的人会去依靠一个一事无成的绑匪吗?我心中对自己的邪恶也满是唾弃,我知道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她送回家,然后从她眼前彻彻底底的消失。
从第二天开始,我不再顾及别人的眼光和潜在的危险,我就这么拿着钥匙、在大白天开始一家一家地尝试。因为心中怀着将她送走这个坚定的目标,所以一旦有人向我盘问,我的回答也是无比自信的:“哦,走错楼层了。”他们也只是狐疑地看了我几眼,就走开了。我发现之前我的担心也是多余的,这里是贫民区,根本没有什么保安,更别提什么摄像头了。
我就这么连续去了好几天贫民区,但是仍然一无所获。而叶叶依然对她的住所闭口不言,我也并不像之前那样细致温柔的对待她,而是尽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当我快要将那个地方搜遍的时候,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老大他们绑到叶叶的地方并不在叶叶的家里呢?那样我岂非一直都找错了地方?意识到这里,我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怨气,对她劈头盖脸地骂道:“臭婊子,这都快两个月了,也没人来救你!快说,你到底住在哪里的?”她似乎真的慢慢重新对我产生了恐惧,不再对我开玩笑了,只是一个劲的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会来赎我的。”
我实在没有任何线索,只好一天隔一天的再去那里搜,而我也没有忘记我要去不断面试的事情,我感觉为了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女人、这个面都没有见过的女人,我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我完全不明白我究竟为什么执着于此,难道不能把她随便扔在荒郊野外吗?为什么非要去知道她的底细呢?但为她办事似乎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不是在为她找住址,就是在照顾她,我完全已经被她所“绑架”了。
今天是我搜寻计划的最后一天了,因为这幢楼的隔壁就是商业区,我想老大应该不会大胆到在商业区绑人吧。这里的居民本来就不多,一到了晚上更是人烟稀少,看来老大派阿勇他们来这里绑人也并非没有可能性。我怀着最后一线希望一扇门一扇门的插着钥匙,眼见已经要到楼顶了。
我琢磨着回去应该怎么面对叶叶,以及最后应该将她送到哪里去。现在已经夕阳西下了,我看着对面树木投下的残影发呆,突然心中冒出一个巨大的担忧——是的,晚上了!她应该快要醒过来了,她的世界比我们的要早上12个小时,因此……但是!我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我终于知道自己并非是真正的万无一失的罪犯了,我虽然实行了叙述性诡计,也完美地给自己安排了不在场证明,可是最后怎么收场呢?
——最后怎么才能让她的时间和真实世界的时间保持一致呢?怎样还原?我浑身颤栗,我怎么就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呢?我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钥匙。再睡一觉吗?告诉她其实你已经睡了24个小时?但……我下意识地将钥匙插进了锁孔里。可是她是正常睡眠呀,怎么会相信自己睡了24个小时?那么……我下意识地转动着钥匙。怎么想都必须填平这多出来的12个小时,不然我的计划根本无法收场!我下意识地推开了门。
一阵霉味扑鼻而来,我看到残阳将我的影子深深投射了进去。“是啊,怎么填平呢?”我呆呆地看着这间空洞的房子,然后猛然惊醒,手中的钥匙也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呀!”我这才意识到门打开了,是由这把钥匙——叶叶的钥匙所打开的。我一瞬间抛弃了所有困扰我的问题,激动地摸索着墙边电灯的开关。
一下子房间就亮了起来,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感。我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她的家,终于找到了这个“高高在上”的、“大有价值”的女人的家……可是,这里为什么看起来……我迷惑地看着堆得高高的脏衣服,还有各种陈旧的家具,还有……我想转身把门关了,可就在这时,我听到背后一声非常熟悉的声音——“快走!”
我一时还想不起这声音的主人,但我紧接着听到一声更为巨大的声响——“砰!”毫无疑问,那是枪声!我心中一紧,将门关上,整个身子往后倒去,然后听到又是一声,而那扇门上也被打穿了一个孔子。我趴在地上,跪着往后退,这时又从门外响起了一声刺耳的破空的声音,就好像一条鞭子打在了人的身上……啊!我终于想起来那是谁的声音了!“走啊!”那声音从被打穿的孔中传来,就像一颗子弹砸在我的心上——我听到了,那是阿刚的声音;而那条鞭子,无疑是阿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