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韩士州,一边是颜红尘,她硬生生地夹在中间,左右不是。
她有和颜红尘不期而遇的喜悦,也有无颜面对的愧疚,还要担心韩士州心里的不舒坦。
翁昕云转头去看颜红尘,他已经牵着马走了过来。
还是老样子,他咧嘴一笑,用翁昕云最熟悉的语气问候说,“好久不见,阿呆。”
翁昕云已经很久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久到自己差点忘记他的声音。
开虐了~他说好了,一年期满后回来。
可是一年期满的那天,他没回来,她却另嫁作人妇。
变了,如今什么都变了。
脑海里顿时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什么都说不出。
翁昕云笑的苦涩,“好久不见啊红尘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是昨天回来的。”颜红尘道,“参加完夜里的庆功宴,便连夜赶回来了。”
本来他想过一天再回江流村的,毕竟旅途疲惫,他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他回家的时候才把这个打算告诉了爹娘,爹娘却告诉他说,阿呆已经嫁人了,嫁的还是当年的世子爷韩士州。
爹娘不让颜红尘回去找翁昕云。
颜红尘不相信,死活不相信这个事实,铁了心要走,谁也拦不住。
他连夜骑快马马不停蹄地赶回江流村,大半夜的撞开翁家大门,把翁家一家子都轰出来问话,这个事实终于得到了验证。
他愤怒之下先把翁向钱狠狠揍了一顿,还把翁家的大门都给踹破了,这才又骑着快马风风火火地赶往渝州。
一整夜,他都坐在马上颠簸。
他明明很疲倦,却丝毫不想松懈。
满腔愤怒驱使着他一路向前,他一定要找到阿呆当面问清楚。
为什么不愿意等他回来?
前前后后不过差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为什么这一个月她都不能等了?
他明明说好了让她等自己的,她为什么要不守信用?
他是真的很生气,气的整个大脑到现在还是蒙的,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在喧嚣沸腾。
可是真正面对翁昕云的时候,他却什么火气都发泄不出来。
只一个劲地盯着翁昕云的脸看,他想看看她这一年过得好不好。
却意外发现她又白净了不少,皮肤越发光滑细腻,眉眼越发出挑动人,身子也没以前那样瘦巴巴的了,妆容打扮脱胎换骨了一般,比以前不知道好看了多少。
真真是个人见人爱的大姑娘了。
她过得明显比以前好多了。
显然韩士州并没有亏待她。
可是莫名地,他还是觉得很揪心。
好好赚钱,好好养大这个小姑娘明明是他多年的夙愿。
他当初都不顾一切出去打仗了,图的是什么,还不是想早点立大功,挣钱养家出口,好给他喜欢的姑娘一个安稳的生活,让她以后不必再受苦受累。
可是啊,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已经有人悄无声息地取代了他在翁昕云身边的位置。
每次他一想到如今站在翁昕云身边的人是他最厌恶的韩士州,整个人便愤怒不已。
他韩士州,除了家世才学,还有什么能耐比得过自己!
凭什么最后竟是他抢走了阿呆!
这一年里究竟发生过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姑娘最后嫁给了别人?为什么!
三人中暗流汹涌。
翁昕云沉默了一会儿。
颜红尘便主动问起,“我听说你嫁人了。”
翁昕云整个人顿时有些尴尬,她知道颜红尘是喜欢自己的。
从小到大,很多年了,她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时长。
身边所有人都知道,甚至认定他们长大后一定会在一起。
翁昕云喜欢和颜红尘待在一起,却不是喜欢这个人。
她对颜红尘的亲近,更多是出于对亲人的亲近,当然也不排斥成为真正的亲人,她只是一直都没有奢望过,所以也不曾对颜红尘抱太大的希望。
在她眼里,颜红尘和韩士州一样优秀,两个都是优秀的男人,她那样不优秀,如何匹配地上其中的任何一个人。
她很有自知之明,确切的说是自卑的驱使,所以更多时候她还是选择听天由命。
“是啊,我嫁人了。”翁昕云苦涩地回答说,继而看了韩士州一眼,对着颜红尘做着毫无用处的介绍,“阿衍现在是我相公。”
阿衍?相公?
颜红尘立时冷笑,看向韩士州的目光又冷冽了些,还带着锋利的刺儿。
不仅刺向他,还刺向自己的心头,刺的自己痛不欲生。
韩士州便对颜红尘客客气气地一笑,“许久不见。”
颜红尘几乎是磨着牙回应的,“许久不见。”
翁昕云明显感觉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她正愁该如何解决问题,韩士州恰到好处地提起,“快要午时了,我们去哪里坐坐,一起吃个饭吧。”
翁昕云有了话题的突破口,最先答,“好啊。”
颜红尘一脸的无所谓,“行啊。”三个人一起挑了一家酒楼。
选择的是一间静谧的雅间,内里焚着香,陈设古朴典雅。
坐的是圆桌,三个人坐下,刚好三足鼎立。
店小二提着水壶过来给三个倒了茶,才问起三位客官要吃什么。
韩士州便说自己不挑食物,让翁昕云点。
翁昕云看向颜红尘,想问问他想吃什么。
颜红尘答说,“我在边塞什么都会吃,我不挑食。”
那要点菜的就剩下翁昕云。
翁昕云还是有些为难,剩下两个人不点菜,只让自己点,怪怪的。
韩士州则让小二报了一下菜目,但是菜太多了,尽管他说的很慢,翁昕云还是没怎么记住,便道,“你就把你们店里的特色菜都叫上来吧。”
小二说,“好嘞。”
小二还问他们要不要酒。
颜红尘第一个回答,“要,女儿红来一坛。”
小二职业地笑着应了,便下去了。
留下三个人保持沉默的局面。
翁昕云开始找话,“红尘哥,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身体好些了吗?”
“早就好的差不多了,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快回来。”
颜红尘满不在乎地道。
先前太医一直不准他走动,他被困着不让回来,最后他是真的忍不了自己跟个残废一样的生活,尽管伤没好全,他还是强烈要求回京。
主要是他想早点回来见翁昕云了,谁曾想,不过是差了这么一丁点功夫,他和她却差了整整一辈子。
“你成亲,怎么都不写封信过来告诉我?”尽管心里很难受,颜红尘还是问出了口。
“没有不告诉你。”翁昕云忙道,“我不知道你的具体位置,所以只能托人写信给你爹娘,我想请他们过来喝喜酒,虽然他们还是没有过来,但是我想他们如果知道了,应该也会告诉你吧。”
颜红尘的爹娘于翁昕云而言如同再生父母,翁昕云一直很敬重这两个长辈,也想过长大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孝敬他们。
可是翁昕云却想不明白,在她眼里那样重要的人,曾经视她如己出的人,为什么连自己的喜酒都不愿意来参加?
信是不可能寄错的,村里有些人家知道他家在帝都的具体地址。
颜红尘苦笑,“如果我说没有呢。”
他到昨天才知道,他爹娘一直瞒着翁昕云成亲的事。
这些天来家书就没断过,家书里什么都提,独独不提阿呆。
要不是昨天他说起要去找阿呆,爹娘压根不会拿出阿呆寄过来的那封信证明那件事是真的。
他的爹娘,在被他臭骂一顿后,昨天终于摊牌了。
她们从头到尾都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娶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颜红尘的心,那时候无疑是被冰封了一般,冷到了骨子里,血液里。
原来呵,那些看似支持他们在一起的人,其实压根就不希望他们在一起。
翁昕云震惊了,“没有吗?”
竟然真的没有……
心里像是梗了什么似的,翁昕云觉得自己呼吸困难,不过此刻更难受的是颜红尘才是吧,他什么都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于是翁昕云先安慰起了颜红尘,“说不定是因为那时候你在打仗,他们不想拿这件事让你分神吧。”
也许事实并非如此,翁昕云也只能拿这样的话来安慰对方。
颜红尘没说话,只是笑的更加牵强。
如果那时候他知道翁昕云远嫁,就算是要打仗了,他也要不顾一切回来的。
他那样努力的拼搏,最终想得到的,不过一个翁昕云而已。
谁知道,连他信任依赖了那么多年的爹娘,这些年来都在费尽心思地分开他们两个。
怪不得……
怪不得明明他们安土重迁,却在去年那时候下定决心去帝都。
怪不得他们明明一点都不想让自己上战场,可是他们为了让自己远离阿呆多一点,甚至狠下心来答应他骗他离开。
怪不得每次自己在他们面前提起以后要把阿呆娶回家做媳妇的时候,他们的脸色都会有微妙的变化。
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在这件事上表态过,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作主张。
怪他那时候粗心大意,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和翁昕云之间最大的阻碍不是别人,而正是他的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