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灯慢半拍地进了门。
门关上。
夏灯站在门口,不往里走了。
游风看了眼桌上的电脑,文档还开着:“写完了。”
餐厅网络延迟,夏灯上车后看到他的微信了:“嗯。”
游风坐下,不说话了。
夏灯还站着:“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哪一个问题。”
“每一个。”
沉默。
短暂的沉默。
游风说:“太久远了,不记得了。”
夏灯猜到他会嘴硬,头低下去,手慢慢往后,背着他,剋了剋手指肚:“我是不是对你说过一句,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
贺仲生说,游风以前在问安巷挨了打,对方七八个人,他一挑七八个,被摁在地上打得骨头都破出了肉。
因为那七八个人想把一个叫夏灯的女孩堵在巷口侵犯,还打量好她们家有社会地位,出了事也不敢曝光。看游风总跟在她身后,就问他是不是认识,能不能把她骗过来。他没等说完就跳起来给那人开了瓢。
贺仲生问夏灯,游风很蠢吧?多蠢啊,他一个哪打得过七八个,逞什么英雄装什么蒜?
可当他们猥琐地叫夏灯的名字,他就忘了这件事。
事情闹得不小,很多人听说有打架都去凑热闹了。
但警察的警戒线拉得太长、太远,他们只能看到血泊里躺着人,不知道那是骑士给他的公主最笨拙的爱。
贺仲生对夏灯说,我前几天被高中班主任问起了游风和你谈恋爱的事,我才知道高考后他也是要出国的。
就是这句话,那个时期有关游风的记忆,都回到了夏灯的脑海。
梵兴路到问安巷那条小道,夏灯走过为数不多的几次,有一次明显感觉到有人跟着她,那人脚步太小心,她回头却只看到小巷空dàng。
好在还不算晚,返程难度不大。
但天都是一下子黑的,她刚走没多远,路就看不清了,有路灯也只泛出微光,勉qiáng照出墙壁的涂鸦。
她开始跑,陌生的脚步声紧随其后,bī她跑得越来越快……
她知道巷口往左有一个派出所,她还记得以前参加防身夏令营学了一点三脚猫……
她乱想着,突然被人抓住胳膊,她反应快,立刻把书包甩过去。
那人只是攥住她的书包带,慢慢松开了她。
她晃了下手机,是同学校的游风。
他穿着白衣服,背着琴,额头有发带,手腕上缠着好多根链条,勉qiáng看到的脸很不耐烦。
即便这样,夏灯也还是放下心来。
但游风好像不是来找她的,让她认清他不是歹人之后转身走了。
天很黑,夏灯快步跟上他,一抬脚发现自己的脚崴了,但又不能慢下来,于是第一次,她拉了下男生的衣摆。
游风回头,耐性屈指可数。
“对不起……”夏灯鼓足勇气问:“你能不能走慢点……等等我……”
游风面无表情。
“我的脚崴了……”
游风往怀里甩手,把衣摆从夏灯手指间抽回来,声音比突然黑下来的天还让人胆寒:“gān我吊事。”
夏灯看着他走远,墙上涂鸦没了白天的氛围和艺术感,只剩下恐怖和狰狞,剩下一双双奇形怪状的眼睛……
她不能留,厚着脸皮也还是跟了上去,脚疼也跟上去。
只是没想到后面的路游风走得特别慢,比她个崴了脚的人还慢。
走在游风身后,向上看到他戴在头上的发带,夏灯突然想起赵苒说游风又打架了,额头受伤了。
她忍不住想,他戴发带是为挡住额头的伤口吗?
她不知道,只知道那天她安全回了家。
第二天司机还是不能去接她,而她已经不准备再走那条小道了。
可是那天运气不好,下了雨,校门口车很多,却没一辆是空的。
她打不到车,雨也没有停的意思,她不知道要怎么办,游风拿着伞从旁边便利店出来,手里拿着打火机和烟。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挡住他的路,bī停他又觉得不礼貌,立刻让开。
他也真的立刻走,问都不问她gān什么。
她只好又拉住他的袖子,再次bī停他。
他回过头时的神情实在是可怕,好像很讨厌跟她产生什么jiāo集。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不怕,但有些人气场太qiáng大,就是会掩盖她的不怕。
雨特别大,他的伞却能装下他,和她。
她没有看他,声音不大:“你可以再等等我吗?”
哗啦啦——
雨掉在水泥地砖,溅湿了他们的裤脚。
喇叭声在堵着的车队里此起彼伏。
夏灯的声音几乎要被淹没在嘈杂的一切里:“没人来接我,我可能还要再走一回那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