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珊要将灵堂设在中南部的老家。
凯俊向公司请长假，陪咏珊，将桐桐的遗体运回故乡。
一路上，咏珊再也不哭不闹，只是握着桐桐的手，满满的眼睛爱意横流，她只凝视桐桐。面对咏珊这份忒是可怕的平静，凯俊坐在咏珊身旁，完全无法触及她的内心，就像初相遇时，咏珊将自己封闭起来，只不过这次更彻底。她这冷啊，让凯俊想伸手握着她的手，传递一点点温暖过去都不能。
车窗外，花白阳光照耀世界是如此明亮，就怕阴影太多，景色就暗了。
以为咏珊的生命正渐渐往好处发展，谁想得到，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继续消沈，而这次，只怕是最严重的一次。
失去桐桐，就像花没了根吧？
凯俊凝望桐桐的小脸。她的小脸蛋已经由化妆师上过薄妆，红润可人并不苍白；在咏珊坚持下，桐桐更衣换上的是她最喜欢的那件水蓝色礼服，她这一生曾经穿过两次，第一次在慈善晚会，第二次她生日，如今第三次，而……无论如何，桐桐这身打扮，此时她看来象是一个小睡美人，等她醒来，又会笑得很甜很软，钻进他怀里缠着撒娇，送上香吻，然后牵着他和咏珊的手，轻快的走在两个大人中央。是这样吗？
谁都知道，不是这样的。
凯俊沈坐无力，内心从未曾感到如此哀凄过，因为桐桐短暂的昙花薄命，也因为咏珊此时的绝尘凋零。
救护车驶到门口，两老将房子的内内外外准备妥当，以白封红。
医护人员上后车厢，要抬起担架时，一名男人说：
“对不起，太太，你的手……”
咏珊是听见了，不动。
凯俊无奈，轻拍咏珊的肩。，“咏珊？”
凯俊试探性的问，见咏珊真的没反应，只好轻轻扳开她的手指，让桐桐走。
医护人员将担架抬下车，咏珊仍坐着，凯俊想拥她下车，咏珊突然说了：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你说，桐桐落到我这儿来，是不是委屈了她？”
“不委屈。如果桐桐觉得受委屈，她不会那样爱你，也不会惯常笑得那样开心。她心里很快活，因为她有幸能当你的女儿。咏珊，你别钻牛角尖，这会害苦自己。”
“是吗？”咏珊说完，又不知道想着什么，幽幽将眼神别开。
“无论如何，我们先下车，桐桐的遗体需要先安顿好。”
“遗体？我不懂。”咏珊浑浑噩噩的说。
凯俊看着咏珊，心里实在无计可施，于是半跪在咏珊的跟前。
“咏珊，逃避是无济于事的，看你这样，我宁愿死。”
“死？”咏珊垂下头，看着凯俊。
“如果我的存在能让你快乐，我一辈子都不愿意死！如果我的存在对你已经没有意义，死又何妨，就让我去陪伴桐桐，反正你也不再关心。”
隔半晌后，咏珊伸出手，温柔摸着凯俊的脸庞。她说：
“别说这种话，我会怕。难道，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不！我永远都不想离开你，可是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愿意清醒呢？咏珊，你听着！我也心痛，我也爱着桐桐啊！但，桐桐她，她真的死了！”
咏珊听着，牙根紧咬，一直摇头，只是嘴唇渗出血了。
“我……我现在什么都不能想……你别说！你别说！”
“我必须说！为什么我们要活着，而生不如死呢？你明明知道，桐桐是那么的体贴你，爱你，她不会希望你伤心难过，她只喜欢看你笑！而你，这样折磨自己，也折磨我，折磨桐桐，你于心何忍？”
“你……”咏珊措不及然的崩溃，眼泪不停流下，她说：“求求你，别再别说了……”
“好！我不说！我不说！”凯俊搂住咏珊，知道她是正常了。
“你好狠心啊！”咏珊伏在凯俊肩上，一边尽情的哭，一边搥打凯俊的背，她说：“……你好狠心！好狠心！好狠心！”
凯俊皮肉不疼，只抱着咏珊，任她恣意哭闹。过一阵子，咏珊气息已弱，离开凯俊肩膀，知道自己无理任性，她抽噎的说：
“对不起，我……”
“让你打死，我也无所谓的。”
“别这样说，真的对不起。”
“别提这个。我们进去看看桐桐，好吗？”
“嗯。”
桐桐的遗体停在大厅，殡葬人员将她放入小小的棺木，棺木四周和桐桐身躯上满满都是冥纸，只露出桐桐的一张小脸。
凯俊拥着咏珊走到棺木旁，对面是神情黯然的两老，身边有人提醒着：
“别让泪水滴进去了，小女孩会舍不得走。”
咏珊心中一酸，忍不住泪水，挣开凯俊怀抱，往后退几步。
可是又想，待此时还能从近处看见桐桐，怎能不多看几眼？日后若火化葬了，桐桐她，就不见了。咏珊勉强收泪，再走近，想起桐桐皮嫩，怎受得了火？烧在身上难道不疼吗？顿时，眼泪又止不住，往后再退几步。
凯俊在一旁看了，叹着气，知道咏珊心里迷乱，连泪都不晓得擦，于是掏出手帕给她。咏珊用手帕捂着泪，手帕又沾染咏珊嘴唇的血丝，于是面目全非。
桐桐才４岁，葬仪一切从简。
道士选了吉时盖棺，又隔几天，举行家祭。
家祭时，张嬷嬷，静芳，蜜儿，丽姬，许经理，君慧都来捻香，甚至杜伟钦在凯俊的通知下也赶回来拜丧。死者为大，没人为难杜伟钦，任他在桐桐灵位祭拜，再怎么说，他也是桐桐生父，之后，杜伟钦就黯然走了。最后，那对肇事的年轻男女在家长陪同下出现，女孩伏在桐桐灵位前恸哭流悌，希望桐桐原谅她的过失，男孩则是无动于衷，连鞠躬都不曾，或许他内心责怪因为这个小车祸，使他被提起公诉，但爱怎么想是他的事，咏珊良心好，见他年轻还有大好前途，因此没有对他提起任何告诉或赔偿，男孩既然不懂道理，谁也不想理会他。
凯俊身份特殊，两老也没将他当成外人，丧葬其间，凯俊帮忙打理细节，井然有序。家祭后，桐桐移灵火葬场，将棺木火化，骨灰装罋。之前，凯俊已替桐桐挑了一个风光明媚的灵骨塔，一个最靠近佛光的地方。咏珊依了。
丧葬礼仪结束，回家净身。
咏珊觉得心里放不下，又回到灵骨塔。凯俊也放心不下，陪着她。
“结束了。”咏珊看着桐桐明眸巧笑的相片，那是在木栅动物园拍摄的，背景有桐桐最喜欢的大象。
“有些事情会结束，有些事情会开始。你要想开点。”
“嗯。”咏珊点头：“我没事，你请这么多天假，也该回去了。”
“你呢？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我想在家里待一阵子。”
“为什么？”
“从今以后，我是孤独一个人了，很多事，我要想想。”咏珊似乎早知道凯俊会这么问，不怎么考虑。
凯俊，默默的。
咏珊又说：“请你原谅我。”
“原谅你？”
“张嬷嬷对我说，桐桐生前她问过：”如果叔叔变成爸爸，桐桐高不高兴？“桐桐回答她”高兴！“张嬷嬷又问：”为什么高兴？“桐桐说：”因为叔叔最疼桐桐了！比妈妈还疼哟！“”
咏珊想起桐桐说出这段话，脸上必定洋溢幸福骄傲的笑容。如今，质本洁来还洁去。
唯一令咏珊欣慰的，桐桐虽然花凋得早，总是在充满浓浓父爱和母爱时走的。这份父爱，是凯俊给了她，一个本来陌生的男子，走进母女俩的生命，吹皱一池春水，而涟漪是那样美丽。她真的曾想嫁给他。
只是，咏珊又说了：
“请你原谅我。当我听了这些话，虽然我还不了解我的爱情，却很自私的考虑着嫁给你，自私的认为，桐桐一定能幸福。现在，请你原谅我这种自私的想法。”
“你知道，我不会因此怪你。”凯俊说。
“谢谢。”
咏珊淡淡答谢，让凯俊感觉到两人之间的隔阂。越走越远了。于是他问：
“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你才会快乐？”
咏珊走几步，倚在柱子上，想一会。她说：
“请你离开我。”
凯俊，酸酸苦苦的，走到咏珊面前，想问。临时之间，又放弃了。
“别这样，别露出忧郁的眼神，我会心疼。这不像你呀，我心中的你，永远是潇洒的男子气慨，谈话时爱狡滑的逗弄我笑，做任何事从来不被谁为难，悄悄付出但绝口不提，只用含情默默的眼神看我。”咏珊举起双手捧着凯俊的脸。“请你用那种眼神，再看我一次。”
凯俊眼神顿时变得柔和，又转成款款深情，只凝视着咏珊因感动而微湿的眼眸。咏珊笑了，献上一吻缠绵，良久良久，也许经过一百年。最后，咏珊说：
“谢谢。你太好了，这世界上不会有人像你一样，对我和桐桐这么好。桐桐一定也想对你说谢谢。”咏珊笑着流泪。“也许，我是爱你的，很爱很爱你。给我一些时间，好吗？也许，有一天，我们还会再遇见。请你保重。”
也许。
凯俊心中如轻烟似的惘然，摸不着，猜不透，自己的，咏珊的，反正都是蒙胧。凯俊还是说不出话来，只能虔诚点头，看了咏珊和桐桐最后一眼。
然后像轻烟似的，凯俊也走了。
过完盛夏，秋下多心，田下多心，什么都要拿心来填补；心却只孤伶伶一个，冷冷清清。
若凉秋过完，又进寒冬，离春天就更远了。梨花不开，哪有春分？
刚开始，凯俊搬回台北，天天待在公司，来来去去的着实忙碌，不像意志消沈。
君慧看不过去，又能如何？凯俊年轻时十足像个公子哥儿，万万料想不到，后来，他将她的爱情观学得通透无比，即使是她自己，恐怕也无法奉献得彻底干脆。如今，咏珊失去桐桐，人生象是没有意义，遑论爱情，君慧最后只是对凯俊说：
“任何问题，总有一天会找到答案，咏珊对你的爱亦如是，她只是需要时间。”
“如果她永远找不到答案？或者，她原来不爱我？”
“你应该要想，如果她找到答案，她爱你却遇不到你，那怎么办呢？”
凯俊不自觉的一阵哆嗦。
那天下午，君慧没看见凯俊回公司。
咏珊辞职后，经理又找来一个动作老练的女调酒师，只是凯俊让静芳替她调酒，可以怀旧。静芳的手艺自是不差，只是，仍然比不上咏珊那杯RedEyes，一杯让他苦中带甜的，柿子汁。
蜜儿头发稍长，再剪，也不晓得和姐姐又打什么赌，可惜他忘了问。他变得慵懒，和蜜儿聊天时，内容往往不有趣精采，尤其咏珊不在，蜜儿少了可以揶揄作弄他的把柄，两个人都笑不出来。几次以后，蜜儿看见他，不见得过来说话了。
即使咏珊不曾托咐，凯俊也会责无旁贷，支持着张嬷嬷的生活，但张嬷嬷却委托凯俊将她的公寓转手卖掉，用这笔钱买下咏珊那间公寓，她认为有一天咏珊也许还会回来住在这里。期间，凯俊也去看望张嬷嬷几次，只是话题闪无可闪，都和咏珊，桐桐有关，尤其房间里的摆设不变，容易触景伤情。这样太折磨自己，他不敢去得太勤。
似乎也没什么好提的，说太多枯燥乏味。就是工作，酒吧，睡觉，张嬷嬷，几个简单的名词，重覆而反覆着。
最后一段，那晚。
凯俊走进酒吧，蜜儿出奇的走到他身边，神秘兮兮的笑。
“欧大哥，什么时候介绍好男人给我？”
“你好久没提了，怎么……”凯俊一语未尽便停住，眼睛发亮，快速搜巡酒吧的内内外外。看见蜜儿的笑容，凯俊以为，莫非是咏珊回来了？
“找得到才有鬼！”蜜儿说，扬扬手中的信封。“洛城纸贵，听过没？拿多少钱来买？”
“随你说！要多少？”凯俊二话不说，掏出支票簿和钢笔。
蜜儿吓着，没想到凯俊玩真格的，一时间作不出反应。凯俊突然笑出来，将支票和笔徐徐的放回口袋。
“好男人用钱可买不到。”
“欧大哥！你心情好就懂得吓我了？太可恶了，哼！只是，今晚先不跟你计较，以后再对付你！”蜜儿鼓起腮帮子，将信封塞进凯俊的手中：“珊姐来店里找不到你，临时写的。她还说，你若看不懂，可以问人。”
凯俊接过信封，心里战战兢兢的矛盾。他于是不再逗留，走出大楼，用力的呼吸，好不容易恢复惯有的理智后，他缓缓将信封拆开，里面只有一张便条纸，纸上，娟秀的字迹写着：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芳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凯俊匆匆看完，几乎是乐极生悲。
难怪咏珊交待蜜儿转告他，如果看不懂可以问人。这种文皱皱的东西，他怎么会懂？又能问谁呢？凯俊原本想走回酒吧，突然灵机一动，拿起手机拨给君慧。
“凯俊，你应该高兴。”
“是吗？”
“这词的大意是说，一名女子在无意间，被一名男子所吸引了，心中百般无聊，寂寞着，日夜盼望着男子去寻她。”
“你是说，咏珊找到答案了？”
“也许。”
“那，我该到什么地方找她？”
“我不知道。终日望君君不至，总之，她在某个地方等你。”
“君姐，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凯俊，希望你和咏珊有一个美满结局。”
凯俊挂断电话。
不论结局是什么，此刻，他只渴望看见咏珊，非常渴望。
想来想去，咏珊会不会到公寓看张嬷嬷去了？也许又走了？
无论如此，凯俊飞快的赶到公寓，站在门口，一时忘了门铃的存在，只是拍着门喊：。
“张嬷嬷，我是凯俊。”
隔一会，门打开。凯俊渴望见到的，那半张脸藏在门扉后，浅浅笑着。
“傻瓜，怎么不按门铃？就不怕吵着别人？”
“你？”凯俊吓了一大跳，几乎动弹不得。
“怎么了？”
“我无法相信，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
“傻瓜！我又没有躲着，找到我，哪值得你这么惊讶。”咏珊说着，身子往旁边一让。“进来吗？”
凯俊于是跨过门槛，跨向咏珊一大步。咏珊很自然的牵着凯俊，一起坐到椅子上。直觉的，两个人好像很靠近，很靠近了。
虽然温馨，突然无话。
“张嬷嬷她？”
“猜你会来，刚才嚷着出门去了，拦也拦不住。”咏珊没打算隐瞒任何心事，她又接着：“对不起，是我不好，明知你爱我，却硬要你离开我；可你也不好，你总是爱得太牺牲，一点不懂得要求。你走后，我很想你。”
“你？……”
方才来程时，凯俊边开车，心里萦绕千言万语，此时一听咏珊说得深情且直接，感到她似乎起了些变化，于是所有言话如鯾刺，全都哽在喉头之间。
“可是，我知道的，我若不来找你，你会因为舍不得违拗我当时的那句话，宁愿思念一辈子也不来找我。所以，我来了，遇见你真好。”
咏珊像埋怨，像撒娇，像感叹，像欢愉的说，挺复杂的情绪，表情却只有一种，浅浅的笑。
“对不起。”凯俊莫名其妙的，只想道歉。
“傻瓜。”咏珊先是笑，然后说：“答应我，让桐桐活在你心中和我心中。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她，好吗？”。
“好。”
“这样，我就能安心的到美国了。”
“美国？”凯俊一惊。原以为，咏珊不再走的。
“那要怪你多事。还记得Mr.Schercheｎ吗？”
“我记得。”凯俊曾向Mr.Schercheｎ推荐咏珊的音乐天份，他当然记得。
“后来，Mr.Schercheｎ和我联络，说他愿意帮我申请茱莉亚音乐学院，问我要不要去试试。我想了很久，决定答应他。”
“既然你决定了，我不再勉强你。”
咏珊听出凯俊言语中的落寞，她笑了。
“别这样。为了你，我不得不去。”
“我不懂。”凯俊说。
“以前，我可以为桐桐做任何事情，包括嫁给你。以后，桐桐不在了，我失去任何坚强的理由。我太平凡了，这样的我和你在一起，我不开心。为了我们，我必须去，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
“啊？”凯俊张大眼睛看着咏珊。
“我需要和你在一起的自信，所以，我要到美国去学完音乐。”
“你刚才说，你爱我？”
“是的，我爱你。”咏珊又重覆一次，很自然的。
凯俊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这笑意越扩越大，越扩越深，凯俊突然感到坐立难安，冒着热汗，一颗心跳得快爆炸，肺部也一直缺氧，偏偏无法呼吸。
“你怎么了？”咏珊关心的问。“不舒服吗？”
“没事，只是从来没有这么快乐过，。”
“别闹我。”咏珊以为凯俊又在胡闹。
“真的！”凯俊用力按着心脏说。
“那怎么办？”咏珊突然慌了。“看医生去？”
“不！只要你亲亲抱抱。”
“你……”咏珊轻咬着嘴唇，脸色一红，不知如何是好。
凯俊这时也有点心虚，笑着，又勉强装出正经表情，他说：
“不闹，不闹。你真的要去美国？”
“嗯。”咏珊慢慢的点头。
“什么时候走？”
“下个礼拜。”
“让我陪你去好吗？公司在美国也有事业，我可以申请调职。”
“不成。你在我身边，我会分心，学不好。”
“可是你只身到美国去，我会担心。”
“担心什么？”
“很多很多，例如，你的语言沟通能力，你的生活起居，你快不快乐等等。”
“只有这样？”
“这……我可以不说吗？”凯俊罕见的，难为情。
“随便你。”咏珊将头撇开，不知是否真生气了？
“嗳！我投降。”凯俊一脸无奈，只好招了：“别将我的爱情看得太清高，既然知道你爱我，现在难免会想，你到美国，会不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如果是这样，我……我一定也祝福你。”
咏珊听了，又将头转回来，看着凯俊。
“我到美国，只是一个段落，不是结局，几年时间就会回来；你若有空，也能到那里找我。”咏珊说着，和凯俊靠得更近，更近。她缓缓的笑，越来越浓烈，越来越炽热，飞快沾了凯俊的唇，瞅着他，又说：“还有，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人了；要嫁，就只嫁你。”
“你不须要对我承诺什么的。”
“我就是要承诺。”咏珊说得坚决。
凯俊心花怒放，看着咏珊的深情一片。
夜渐深，天空高挂明月，秋天最后的一次，圆的。风渐轻，送来一阵阵花香后，停了，留住满室的香气。人渐静，紧紧相拥，忘尽世事，在爱情的喜悦里陶醉。
突然，原本贴在咏珊发际的凯俊嘴唇微微一动。
“咏珊，我……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咏珊在凯俊朵边说。
“呃……我想问，张嬷嬷今晚会回来吗？”
“她说好久没打牌了，今晚不回来。你问这个……”咏珊象是想起什么，将凯俊一把推开：“你……你这人……真是坏透了……”
凯俊脸色红热，无地自容，连忙赔罪：“对不起，对不起，当我没问过。”
咏珊看着凯俊眼睛里数不尽的烦恼，蓦地，嫣然一笑。
“问都问了，还能收回的吗？”说着，将脸藏进凯俊的胸膛，娇羞无限。“傻瓜。”